这一夜我睡得很舒坦、很踏实,外面雷声隆隆,风急雨狂。尤其是后半夜雷声滚滚,陈公馆门前晾衣的铁丝和门前的几株高大的刺槐、榆树在狂风的蹂搓中,发出呜呜地啸鸣和嘣嘣的声响,整整大半夜惊天动地,排山倒海。这一夜天都市很多人惶惶然,被雷雨声惊醒后再难成眠,1976年唐山地震惊魂犹在,还以为天都市也要地震了呢,但是我神游梦境,竟然丝毫未觉。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经快九点,雨早停了,但风仍在一阵紧似一阵刮着。我拖出床上箱子,从里面叠得整齐的衣裳中找出裤衩背心和一条花的西装大裤衩、一件崭新的海魂衫穿上,这一掇拾顿时便变得生龙活虎,浑身充满使不完的力量。刚懒洋洋地起床敞开门,只见外面树下的凉棚下,两个男人和一个妇人都坐在石凳上等着我呢。那妇人正是陈大嫂,我顿时猜出,这两个男人一定是萧静、乌燕的爸爸,桌面上还放着肉、酒,原来他们这是上门致谢我来了。
见我起来,大家都站了起来,陈大嫂迎到门前,“大兄弟你醒啦,我们来感谢你来了。”我脸红了,赶紧说他们坐,还饿着肚子,一时紧张得无言。陈大嫂赶紧说,“知道你肯定在睡懒觉,哪家大小子都好这个,看我们给你带了早餐。”
客套了一番,我也不客气,就吃了他们带来的油条、小米粥、小咸菜。萧爸爸、乌爸爸都一迭声表达了谢意,陈大嫂说,“派出所刘警官说了,这一回三石你聪明得很哪,黄市长恼了,风月城被公安局勒令关门整改,田昊得被判几年,现在他们再不敢到街上勾引人家小嫚了。你救了两个嫚,让她们不用再提心吊胆了,这不老乌、老萧专门买了肉、酒来感谢你呢。”
吃了早饭,我客气了一顿也推托了一下,但他们非要留下礼物,还一再说要请我下馆子致谢。可天上炸雷不断在头顶崩裂,风一阵狂似一阵,眼看着又要下大雨了,这根本就不是请酒的日子,他们说了隔日再约,这才匆匆告辞。
过年才能吃的上的猪肉,他们一次买了五斤,两瓶洋酒大曲。把酒肉拿进室内,放到案板上用石刀一分为四,将三块肉放到篮子内吊到梁上。洗洗手,先是拿出陈警官写的纸条默诵了几遍,确保两个号码都记下了,便将纸条撕碎扔进灶洞里。再拖出床底下一个绿色大木箱,大木厢四角装着四个地躺装卸车的四个铁轮。这箱子是两个老土匪用厚木板专门给孙儿我打造的,箱子很大很沉,如果没有那四个铁轮,没人能拖动。厢内是我和陈小春的灵魂故乡啊,打开箱盖,最上面放着一把棕紫色的吉他。
拿起吉他拨动一下琴弦,陈小春最爱听的《春江花月夜》音符在室内跳跃、流淌,可没有陈小春的陈公馆便和这把吉他一样,了无灵气毫无生命力。音乐戛然而止,我将吉他放到一边,开始收拾箱子。
箱子的两头摞着整整齐齐的书、杂志和音乐磁带,《三国演义》《封神榜》《金瓶梅词话》《红楼梦》《西游记》《水浒传》《大学语文》《古文观止》《扑案惊奇》等等和《当代》《花城》等刊物,原封不动,象一个小型书库。两个老土匪可没心情帮我收拾,我眼里含泪,这只能是妈妈买了新衣裳后提前放在这里的,也只有妈妈会来拾掇这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