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日听到的流言里,只知道二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明世子对她呵疼备至,可是,一次逢难,重伤身残,前程尽毁,她对他深情不改,执意强嫁,他却对她断情绝爱,远赴西疆。
可是如今,明彦恩回来,他才知道,他对她,又何尝不是一片深情,从不曾改变?
在众人注视中,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明彦恩终于慢慢抬头,俯首凝视着怀中少女,轻声道:“欣儿,你我虽有三媒六证,可是我明彦恩却欠你一乘八抬大轿,你留在府中等我,我必然堂堂正正迎你进门,可好?”
原来,他不是要走!
卞红欣一颗心顿时落回肚子里,摇头道:“明大哥,欣儿不在意!”
“可是明大哥在意!”明彦恩接口,手指轻抚她的秀发,眼底皆是疼惜,轻声道,“明大哥已欠你一个及笄之礼,这大婚,必得给你补上!”
想当初,在阳谷关上,目睹钰王为楚大小姐备下的及笄之礼,她欣慕不己。在草原那一夜,他曾应她,到她的及笄之礼,虽不能给她百里灯火,千万将士同贺,却要在那一日往定远侯府提亲,商议大婚。
可是,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还不曾体会他的深情,就已遭遇狼群的攻击,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就此灰飞烟灭。
现在,他就这样,将一颗真心捧到她的面前,她又怎么会反对?
卞红欣满心震动,含泪点头道:“好,欣儿等你!”
到了此刻,文氏自然知道,往日竟是自己会错了意。可是,逐卞红欣出府的是她,今日又亲自来送休书,明彦恩此举,竟然丝毫没有顾念她的颜面,如今当真是骑虎难下!
看着眼前此情,一时间,只觉心头闷堵,咬牙道:“彦恩,你如此决定,可曾问过娘?”
“母妃!”明彦恩轻叹,牵着卞红欣的手,转身向她走近,恳切道,“儿子知道,母亲所为,都是为了儿子,儿子心中感念!只是,儿子心中实放不下欣儿,断不会与她分开,请母亲体谅!”
文氏脸色乍青乍白,摇头道:“当初,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娘为你流了多少泪,你岂会不知?如今,你好了,却仍然执迷不悟,定要死在她的手上,你才安心?”
“母妃!”明彦恩再唤,恳切道,“母妃既知道,当初儿子为了她,可以舍却性命,又岂会因为自己伤残,便迁怒于她?当初,儿子执意退婚,不过是自惭形秽,又前程尽毁,不想误了她。又哪知道,这个丫头竟然还是要一头撞进来,儿子也正是为了她,才能振作,今日才能站在这里!”
一切,皆是因她!
卞红欣满心震动,低喊道:“明大哥!”
“傻孩子,你……你都为了她,可曾想过你父王母妃,可曾想过自个儿?”文氏摇头,满心的不忿。
眼前这个,是自己的儿子啊,可是他的所作所为,竟然只是为了旁人,对她这个母亲竟没有一丝的顾念。
明彦恩叹一口气,温声道:“母妃,爹娘养育之恩,儿子岂敢或忘?可是欣儿是儿子一生执爱,儿子也断断不能放下。好在,我们本是一家人,荣辱与共,又何分彼此?”
为了她,也是为了他们!
文氏听他此言,心头闷气稍懈,就听楚大小姐清脆的声音道:“明大哥西疆一行,奉旨整顿吏治,乃至引起叛乱。如今叛军已平,首恶被擒,明大哥立此奇功,自然会为自个儿再争一个锦绣前程,也不必非做神弩营的统领不可!”
这一番话,顿时引起众人一阵纷议。
文氏又惊又喜,连忙问道:“彦恩,当真?”
明彦恩点头,又再道:“母亲,当初儿子伤残,一度颓废,是萧三哥以情理相激,说儿子生而为人,若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不能照护家人,却缩在爹娘的羽翼之下终其一生,枉为男儿。儿子思之再三,才应钰王相邀,前往西疆,重塑功业,儿子私心,自然是不愿令爹娘失望,更多的……”
说到这里,声音微顿,低头瞧着卞红欣,一字字道:“当初,欣儿明知儿子伤残,却仍一意待我,儿子无颜坦然以受,又不甘辜负。儿子盼望,儿子还有一日,能堂堂正正站在欣儿身侧,能够与她比肩!”
所以,他能振作,除去萧三郎的言语相激,钰王为他谋划,更多的,是身边有一个默默等着他,从不曾放弃的卞红欣!
文氏听到这里,满心的不忿早已淡去,眼泪簌簌而落,心疼道:“彦恩,你吃这许多苦,竟从不曾说过……”
明彦恩微笑道:“母妃,儿子不苦,只要还有父王母妃,还有欣儿相伴,儿子甘之如饴!”
有他这一番话,文氏已再说不出什么。自己的儿子,自幼便是她的骄傲,草原一夜,一切尽毁,她所求的,也只有儿子的平安。
而如今,原来优秀出色的儿子回来了,她还能求什么?
眼泪,簌簌而落,点头道:“好!好!彦恩,娘都依你!都依你!”
郦氏默立一旁,听到这里,也是满心的震动。看一眼明彦恩,一袭黑衣,容颜不再,虽然再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可是那笔挺的身形,对卞红欣回护的姿势,莫名的令她安心。
再瞧一瞧自己的女儿,虽然满脸泪痕,可是那眸子里的光芒,是掩都掩不去的灵动。
虽说,想到女儿所受,满心都是不甘,可是……她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