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常溪原只是抱持试一试的心态,万万没想到陆涟青听见这个名字竟真的转过头来,拿正眼看他。只不过这一眼宛若深渊谷底,阴鸷森冷得令人不寒而栗:“人呢?”
郭常溪心中一震,他没有直接指出温浓的所在,小心递了个眼色给他……
几乎在陆涟青投去杀人目光的同时,被郭常溪一顿非常规的骚操作给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温浓慌忙把自己缩回铜漆大门的背后,半点不敢冒头去看他。
就算隔得太远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啥,温浓大抵也能猜到个依稀大概,只恨没有坚定自我,她怎么就信了郭常溪的邪,蠢蠢地放弃挣扎跟他跑这来了呢??
刚刚陆涟青是不是瞪她了?温浓满心都是泪地回想,八成陆涟青削她的心都有了。
人被门给挡了,后方从头排到末尾的每一道目光都在想方设法不与他对上,陆涟青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但所有人都明显感受到了那股顷刻释放的低气压:“本王不想从你口中得知她的一切动向。”
闻言,郭常溪立刻表示:“臣可以把她带来……”
“本王更不需要的是你的自作主张。”陆涟青冷眸一剜,眼中的戾色迫使郭常溪不得不咽下嘴里未完的话,“现在,立刻把她带走。”
“带她离开妙观斋。”
第40章 胜者 “胜者为王,谁赢谁就能活着离开……
正在这时, 雄浑的鼓点咚咚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一侧,当两向彩鼓敲响之时,预示着下一出戏即将隆重登场。
陆涟青声音一沉:“纪贤。”
纪贤心神领会, 当即勒令宫人架住郭常溪:“把人拉出去。”
郭常溪望着陆涟青沉着的侧面, 忽而像是意识到什么,这时他家长辈再也按捺不住欺身上来摁住他:“浑小子,郭家脸面要被你丢尽了!”
“二叔三叔。”郭常溪目色一晃,他逐一扫过至亲的脸孔,“爹。”
他的父亲郭公卓面露恼色,对他此刻的言行极不认可:“常溪,你糊涂啊!”
郭常溪双目灼灼, 在这一刻燃起了泼天大火:“爹,我现在没时间解释,你们快跟我走。”
随着鼓声的响动拉开了众目的焦点, 一声又一声如锤重击, 盖过前方隐隐约约的混乱与争吵。温浓心觉不对, 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往回瞄, 彼时郭常溪正与家人缠缠颠颠, 那行人的存在导致她视野受限,只能依稀从人与人的夹缝之间勉强瞥到那抹坐在最前方置若罔闻的背影。
盯着那道背影, 温浓心中百味杂陈。
她隐约猜到这是一个早已预设的局, 对对立双方的每个人而言都是个局。山狼班主带领整个班子预先潜伏这么久, 处心积虑等的正是此时此刻刺杀信王的最佳时机。而陆涟青极有可能早已察觉个中端倪,只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对方埋藏火|药欲炸大观台的事情。
一场角逐正在拉锯, 上辈子从表面来看陆涟青赢了,其所付出的代价却颇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烈,是否这其中就存在着赌的成份?
假如能够重来一次, 他又会怎么做?
心中百转千回之际,一抹倩影自她眼皮底下滑了过去。温浓定神一看,竟是郭婉宁自后方家眷席冲了出来,飞身往前。
怎么连她也来凑这个热闹?
温浓心下微哂,眼角余光一瞥,赫然发现郭婉宁离席的那一桌,容欢竟然也在?
这一刻容欢的目光穿透人群,直勾勾朝向前方。没由来的,温浓仿佛从那一眼读懂了什么,正当她恍神之际,容欢的目光蓦然转了过来,竟不偏不倚定在她身上,就好像是发现了她一般。
温浓被这一眼狠狠吓住,她把身子背回门后,不一会又探出来看,这时容欢却已移开视线,离席一步一步朝最前排的方向走去。
正当郭常溪被家中几个长辈围堵之时,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娇喝:“哥!”
“婉婉!”郭常溪闻声一见,竟连郭婉宁都凌了上来,紧张的心霎时一缩:“你别过来、快回去!”
众所周知郭家婉宁与信王有婚约在身,此时她一出现,更多的目光都聚了上来。郭婉宁神色惴惴,满目戚然令人心生不忍:“你别再去闹信王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府再说。”
郭婉宁的出现彻底乱了郭常溪的心,放眼一看身遭长辈满面苛责,一时间他竟不知当如何解释。此时他知道再作解释已徒劳无功,郭常溪仓促看了一眼温浓所在的那扇大门,心便随着这一眼沉了下来:“你随我一起走。”
然则郭婉宁却避开了他伸过来的大掌,她身姿轻灵,挽过水袖伏首跪向了信王跟前:“家兄行止鲁莽,盖因操之心切,饶是再过,也是为民女。殿下看在忠国公府多年尽忠的情面上、看在你我日后的婚约,就饶恕他吧……”
都说这桩婚事是百官上表、皇帝亲赐,有的人说信王并不乐意接这桩旨意,就有人说那他既然看不上郭家之女,又为何把这桩婚事给退了?
坊间更多的流传,其实是说信王属意郭婉宁的。否则依他的脾气与手段,当日郭常溪拦车冒犯于他,就该拉下大狱严刑伺候几百轮了。
可信王不仅没有这么做,相传他在府邸豢养美人,无不貌有三分似,正是肖似了那位忠国公府的郭家小姐。就连近来宫里宫外传得火热的那名小宫娥,见过的人都说其貌神似郭婉宁。
眼前此女,她今日一身水色掐花缎裳修身襦,一条齐绦束腰勾勒出少女的美好线条。本是芳华艳好的岁数,晕淡眉目无需施染,一抹红唇一点朱,绯颊馥馥眼波流盈。
如斯美人,那颦眉忧色令人怜爱疼惜,得她怏怏一求,谁不立刻挖空了整颗心?
“既然是日后的婚约,那就等日后再说。”
然而信王冷情如冰,女|色当前,竟根本就不为所动:“现在的你想要求本王,恐怕还没那个资格。”
郭婉宁身型一僵,美目戚戚,顷刻便蒙上了水色的泪意。
台上彩鼓渐至尾声,看着两侧绯色的帷幕即将拉开,太后的心仿佛还若那阵阵鼓点震动不止。自开台至今她就不曾好好听戏,如今郭家闹出这样的糗事她也无心关护。她只一心握住身边人的小手,即便听见稚嫩的抱怨也充耳不闻:“信王,经这一闹在座诸位都没了兴致,不如算了,这戏就辙了吧……”
“朕还没看完呢。”闻言,夹在二人中间矮人一截的某道声音立刻发出不满的小小抗议。
“你听?不是本王不愿意,是陛下不愿意。”
太后面若金纸,那一眼充满了忌惮与恐惧。信王扬唇,不予任何置喙的余地:“——起乐。”
眼看郭常溪被家人绊住手脚,温浓心知指望不上,辗转徘徊间,听到熟悉的奏乐响起。温浓眉心一跳,蓦然回首看去,这是关山狼王的开场奏乐,难道此刻上台的是关山班?他们提前上场了?!
原本接下来的这出戏本还轮不到关山班上场。可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被告知临时有了新的调整,台下有位贵人点名要看关山狼王,把他们的这出戏给提了上来。
这样的意外虽然令人无所适从,但这毕竟是在给皇宫里的贵人们上戏,宫里的贵人有权任性,你说不上那是不可能的,好在众人的情绪已经在山狼班主的带领下调整回来,是早是晚都不过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