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 / 2)

其实金仙小童玉脸一板,多半路人都信了。

在此之前,尽管不少人都看到了妹妹先打姐姐的第一幕,可更多的人秉持家和万事兴的态度,知道这是一对亲姐妹之后,就更不认可姐姐睚眦必报的行为,觉得当街反击不够厚道。

可谁曾想这里面还能牵出失忆桥段?谁又能想到人家姑娘一身是伤,没准其实是受了家暴?结合上述妹妹打姐姐的事实,再看这对双亲不由分说的偏袒,一出伦理大戏刹时得到了飞跃式的逆转。

简直比唱大戏还精彩还好看!

峰回路转的现状,可把温浓看乐了。

磕了脑袋是真,浑身的伤也不假,无论去看哪个大夫都有理有据。到底失忆没有,她说了算。就算有大夫提出否决,她若决心装傻死磕,谁也拿她没办法。

温浓本没指望让个孩子替她圆谎,始料未及的是小方周的作用居然恰到好处,反倒替她省下不少麻烦。

温爹顶不住千斤压力,头一个示软,小心翼翼:“浓儿,我是爹呀……你真不认得爹爹了?”

温浓干脆弯腰抱着方周的小胳膊,不理不动。

有温爹打头阵,陈氏和温宜不顾先前怎么撒泼耍横,相继凑前:“阿姐,我是宜儿,你忘了我么?”

“浓儿,我是娘亲呀!”陈氏更是痛改前非,一幅苦口婆心:“瞧你这孩子,上哪把自己整成这样?还疼不疼?娘跟你爹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若非这一双两双眼睛摒射出来的光芒委实不怀好意,温浓差点都信了。小方周敏锐地察觉出来,正儿八经地板小脸:“他们一个两个不像好人,万一是伙行骗的人贩子怎么办?不然你还是跟我回复生堂吧。”

听他说要回复生堂,温浓吓得直接撒开手,被陈氏和温宜架个正着。

身遭全是审视与怀疑,温爹忙不迭赔笑:“别听这小孩子瞎说,她的的确确是我家闺女没错。”

温爹转向温浓,柔声说道:“你有户籍,府衙可查。爹隶属南城门营,为差吏者岂敢知法犯法?再说咱们家的街坊邻居都识得你,谁不知你是我家大闺女?”

陈氏应声附和:“再不济前面还有巡衙,我们去请位差爷陪走一遭,总不敢当着官差老爷的面行骗吧?”

失忆可以装,身份却是假不了。在被温宜逮着的那一刻起,温浓心知该来的躲不掉,也没再抵触:“行,我跟你们回去。”

见她没闹什么妖蛾子,温家三口暗松口气。

小方周仰脸看她,手还攥在她的衣袂上。

温浓想了想,屈膝弯腰对他说:“左大夫让你送我回家,可如今亲人已至,你无需相送。回去替我谢过左大夫,萍水相逢一场,多谢他的好意……”

“也谢你替我出头。”温浓轻轻揉了下他的脑袋,在几声催促中与他道别,没让方周跟上来,独自随温家人离开。

轱辘马蹄来来去去,小贩吆喝此起彼伏,聚众的街道重归平静,唯有一人始终立在暗处,静观一切,目光穿越人|流,定在温家一行消失的方向。

温家四口返家途中,陈氏坚持验伤,非把温浓拉到家附近的医馆。老大夫没验出失忆的虚实,倒是摸到了脑后勺的肿包,同时验证了温浓身上的骨折与擦损的外伤,这才稍稍堵住陈氏的嘴。

可陈氏始终记恨着她给温宜的那巴掌,尤其恨她昨夜逃跑,险些毁了温宜的大好婚事。

陈氏越想越不放心,打发温宜去盯温浓,自己拉着温爹慢走两步:“孩子他爹,你说浓儿昨夜上哪弄来的这么一身伤?”

许是心情尚未平复,温爹埋头走路,皱着眉,摇头不语。

陈氏心中暗啐,眼珠一转:“浓儿她……会不会是在外头有了什么相好,昨夜是去私奔了?”

温爹瞪她,压低声音喝斥:“不可胡说!”

温家的女儿岂会是那等放浪形骸不守规矩的女子,这话若是传出去,不得给温家抹黑脸吗!

陈氏委委屈屈地收声,没一会又嗫嚅起来:“反正说来说去,浓儿就是不愿代替宜儿进宫采选。可她不愿,难不成真让宜儿进宫不成?”

温爹眼神暗闪,面沉如水。

“我也不是想跟浓儿过不去……可难得杨家大郎这般喜欢我们宜儿,宜儿又是这般心属于他,这种时候棒打鸳鸯,你让她小两口情何以堪?”陈氏掩面哽噎,捶胸顿足的:“你说宫中采选怎就这般不是时候?若能再晚两年、就是一年也好呀,等我们宜儿过门了,也不至于这般愁恼!”

谁说不是呢?

这是今上登基两年以来的第一次采选。少帝年幼,不必充实后宫,采选多半用以内廷差役。换言之即是进宫去做苦役的,若非逼不得己,谁愿意把女儿送进宫里为奴为婢?

有句话温浓说对了,宫里都是吃人的鬼,没些路子和钱财打点,这道坎很难跨得过去。他们家境本不殷实,把女儿送入宫去,注定是要受苦的。

温爹心中沉沉一叹。

若是这场采选能再晚个一年半载,等杨家下了聘金娶走温宜,温浓也过了采选的适龄期,届时两个女儿都不必入宫,两全齐美,皆大欢喜。等将来再给温浓相户人家,若是夫家给的足够,来年幼子长大成人,也不怕家中拿不出体面的礼金攀一门更好的亲事。

陈氏偷眼看他:“不管怎么说,如今浓儿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

与她夫妻多年,温爹哪会听不明白她的话中之意?他愁眉不展:“让我再想想。”

陈氏心下咯噔,唯恐他要改主意,只恨不得现在立马就把温浓送进宫。

当事人大摇大摆走在前头,身边跟着个紧随不放的温宜,生怕一眨眼又被她溜走了,丝毫不敢放松懈怠。

明明上辈子的她乍听噩闻莽然出走,却直到天黑也无人来寻。如今有预谋地逃了一回,反把这一家子吓得严防死守起来,真是讽刺得紧。

只是昨夜没跑成,今日又被逮了回去,温浓心知往后恐怕再难找到更好的机会离开京师了。

她往身边轻飘飘地瞄去一眼,恰好对上温宜防贼似的眼神。约莫记恨今朝被甩的那巴掌,温宜面露僵硬,饶是勉强收敛,仍然遮掩不住满腔的羞恼与愤恨之意。

温浓心有所动,指着被她强行扣在怀里的那个包袱,勾唇笑笑:“有劳妹妹替我拎着,只是我这包袱可沉着呢,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不行!”拿走她的细软等同掐断她的逃跑钱路,温宜自是不肯。

温浓没听她的,伸手去取。温宜心神紧绷,作势就抢。姐妹俩一拉一扯,包袱的巾布散开,一团惹眼的蓝色赫然落在地面,发出咯哒的一声闷响,引来温家四口齐齐注目。

“……”

鼓鼓一整袋,可不正是郭小公爷留下的那个钱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