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今日真好看!”他一脚才踏出门外绿绮就迎了上来,高声嚷嚷道。
萧清和这才发现,绿绮这丫头笑起来是脸颊边有两个不易察觉的梨涡,一大一小,还挺招人喜欢,和自己那已故的妹妹有几分相似。
“罚你今晚不许吃饭。”萧清和决定逗逗她,也正好解解他即将初次卖身的复杂情绪。
“少爷,这可威胁不了我,我今日要出街,除非您有千里眼,否则这偌大的怀耒城,我就不信找不着一个您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吃!”绿绮得意地扬起下巴,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
倒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
萧清和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怀耒城的街道,听她这么一说,前世尘封的关于这皇城街道的印象便冲破束缚,蜂拥而来。
沿街悬挂着各色的灯笼,灯笼上或潦草地写着几行谜语或画着简单的水墨画,三三两两路人驻足观赏猜谜,路边茶寮的小贩吆喝着招揽客人,穿城而过的小河的河面上浮着些精致漂亮的河灯,顺着河流的方向潺潺地向下游滑去……
“你上街做什么?”其实他心里想说的是:“要不我今日也不卖身了,与你一同出街去吧。”
绿绮疑惑道:“前些日子将少爷的绿檀木梳弄坏了,不是少爷命我买把一模一样的回来吗?少爷这么快就忘了?”
萧清和清咳了两声做为掩饰,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么长时间还没买回来,不忘才是怪事儿吧?”
“这可不能怨我,那听风轩歇业有些时日了,我就是急死了也没有别的办法啊!”绿绮忙摇手解释道。
“为何不去荣隽阁买?”这丫头连说谎都不会找借口,城中又不止那一家卖木梳的商铺,况且荣隽阁可是城中最有名气的木制品商铺,他和商铺老板白行简是多年的好友,他怎会连这些都不知道。
这丫头果然是粗枝大叶,这点功夫都不舍得下还敢说谎。
绿绮一双眼睛都在发光,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少爷你也知道荣隽阁?!”
“这又有何稀奇?荣隽阁乃是这城中最大……”
“最大,历史最长,做工最好又最实惠的商铺!”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丫头抢了先,“可惜荣隽阁两年前就被拆了,据说是皇上下旨拆的呢,说是窝藏什么钦犯……”
“你说什么?!拆了?!还是皇上的意思?!”
“是啊,少爷您不知道?都两年了呢。”
两年了?两年了!
“那老板呢?去哪里了?”萧清和慌乱地问道。
他担心宗政叙会不会借着这个由头杀了白行简,他与白行简向来八字不合。
绿绮一脸奇怪,“这个我怎会知道?不过皇上说搜查钦犯也没搜出什么人,应该不会把人怎样吧……只是从那以后确实没人再见过荣隽阁老板了。”绿绮如实回答,她被萧清和这变幻莫测的表情弄蒙了。
他一跳崖就跳了两年?!这崖得是顶天那么高吧!
“少爷,您……没事吧?是我又说错话了吗?”绿绮犹豫着问道。
“没事,这时间过得太快了些。”萧清和压住乱七八糟的情绪,无意识找着连自己都骗不过的蹩脚理由。
“是啊,太快了,我脸上都长褶子了……”绿绮揉着眼尾嘟囔道。
白行简那混球要城府有城府,一张脸也是好看得招人嫉妒,再不济卖身也能将自己养活。
“走吧。”萧清和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情绪又继续向着这皇城最大的青楼的前厅走去,白行简会不会沦落到卖身他不知道,可今日他自己怕倒是沦落到卖身的地步了。
浴凰阁是层叠式结构,他的厢房在第二层,需下了那红木雕花扶梯才可到达前厅。
就在只差几步的地方,一个身着暗紫色长袍的男子牢牢地抓住了他的眼睛。
他一手放在后腰上,一手曲起置于腹前,颀长高大的体型,身后跟着个衣着普通的小厮。
萧清和甚至闭着眼睛也知道那张脸是什么样子,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漆黑如墨,平静若潭,纤长浓密的睫毛并不是很卷翘,黑瀑布一般垂在眼帘,只需半闭眼帘就能巧妙地遮住那双眼里所有的情感。
包括谎言,愤怒和深情,刀刻般的五官妥帖地组合在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上,曲线起伏有致却不呆板,形状长短都恰到好处的眉毛微微皱着。
略薄的嘴唇微微翘着,这是天生的,一副说什么做什么都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是内里却完全不是这样……
他突然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似的,猛地抬头向上看去,四目相接,谁有没有移开目光,分明只隔着几步之遥,却如同隔了千山万水。
这一刻,像是有什么东西,对穿了两个人的心脏。
原本只是他绝不会多看一眼的陌生人,可当他看到萧清和的眼睛时,心跳打鼓一样不受控制,脚下定住了,几乎要溺死在他的眼睛里面,喘不过气,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
萧清和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他必须走开,离这个人远一点,只要是有这个人的地方,他都会变得不像自己,完全不受控制。
可这一刻,像是有一把利剑穿透了萧清和的胸膛,温热的鲜血顺着剑孔流出来,流经他全身经脉,一路奔涌到他的四肢百骸,他却感受不到温暖,反而像冬日里结了冰的缰绳,冰冷地将他束缚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进不得,退不得。
宗政叙,太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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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地修改了一下,感谢那位收藏的朋友。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