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和呆滞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待他回神过来之时,宗政叙已经大步窜了上来,在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站定,有力修长的手指粗暴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之猛,像是要将他的腕骨都生生折断。
已经两年了,对他人来说,是完完整整的两年。
时光如箭岁月如梭,发生过的事情多多少少在记忆中褪了色,而对于一觉醒来就是两年后的萧清和而言,所有的事情,从在街头相遇,入伍相伴,背叛,毁容,到他坠崖丧命,每一件都历历在目,都仿佛发生在昨日一般,鲜活清晰。
一见到这个人,生生将记忆和伤疤撕开来,仿佛又全部经历了一遍,心口生疼,疼得难以喘息,鲜血淋漓。
宗政叙整整瘦了一圈,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从前美得摄人心魄,此刻却是血丝满布,要滴出血似的,仿佛好几日不曾有过睡眠,目不转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生人看来应是可怖非常,但萧清和只觉得难受,心跳又快又重,擂鼓一般,愤怒,怨恨,爱意,心疼,通通拥堵在胸口,挣扎着要冲破肢体的束缚,横冲直撞得他心口生疼。
因为宗政叙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许多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惊讶,震撼,甚至还有濒临崩溃一般的绝望。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乱得不成样子,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嘴唇微微有些颤抖,曾经温柔动听的嗓音如今也跟热水烫过一般,褶皱四起,沙哑却又不容置疑,问出口的问题却无头无脑的:“你……是谁?”
萧清和回过神来,胸腔里一刻脏器跳得几乎失控,他掐了自己一下,奋力维持住理智,咬牙强忍住手腕上骨头欲裂的疼痛,眼睛定定地回望宗政叙,不卑不亢地咬牙道:“无姓名辞,放手,你弄疼我了。”
绿绮见状也被吓着了,连忙走上前来,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平日的伶牙俐齿此时也失了效力,看着宗政逸臣那暴戾的样子,她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哎哎哎,发生什么事了?”花妈妈挤着尖细的的嗓音向他们这边扭了过来。
宗政叙一言不发,眼中逐渐爬满失望。
不是他,竟不是他,那双眼为何会如此相似?那决绝的眼神也与他一模一样!
花妈妈点头哈腰,脸上挂上那明显虚假的笑容连连赔罪道:“大爷莫要生气,小辞这孩子不懂事,冲撞了您,我代他给您赔不是了,这孩子大病初愈,今日大爷在浴凰阁一切酒茶我花妈妈请了!姑娘少爷们您随意,挑您顺眼的,还望大爷见谅,莫要怪罪才是……”
在宗政叙走进这扇门花妈妈就知道,这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
宗政叙好歹是个王爷,便是这般不修边幅的样子也好看得人移不开眼,花妈妈一句“大爷”,生生把人格调给叫没了,与那些肥头大耳,大腹便便面带猥琐笑容前来寻花问柳的市井流氓别无二致,若不是时机不对,萧清和能笑出来。
“就他了。” 宗政叙闻言缓缓放开了手,话虽是对花妈妈说的,那双眼睛却一刻也没有从萧清和的脸上移开过,眼中的疑惑和震撼一刻也没有消散。
不知道是不是萧清和的错觉,有那么一刻,一丝惊喜闪过那双深邃的眼睛。
“哎呦,公子眼光可真不错,小辞可是我们浴凰阁的头牌哦!”花妈妈用丝帕掩着嘴笑,又道:“小辞,还不快将这位公子引到你房里去?!”花妈妈喜笑颜开地向萧清和施威道。
萧清和不情愿地回望了她一眼,得到的回应是一个更具有威胁性的眼神。
他还想说些什么话来挽回局面,可是明显来不及了,花妈妈已经给续阳使了个眼色。
“公子请随我来。”续阳比萧清和识时务许多,成功接到花妈妈的暗示,说完就转身带路向他们刚刚出来的厢房走去,宗政叙也终于把目光从他脸上撕下来,举步跟了上去,全然不顾后面的萧清和有没有跟上去。
接客的地方和他平日住的地方是同一处?!这辞少爷的内心可真是强大,在自己被不同的男子压在身下这样那样的地方还能睡得着。
“小辞啊,花妈妈知道你不愿意,可你这也不是个事儿啊,你来我这近一年了,只是日复一日弹琴作画,舞文弄墨,也确是有许多人是为你的才华慕名而来,可你除了这些,也翻不出其他花样了,这……单靠这些,留不住旧客啊……”花妈妈面露难色道。
萧清和不合时宜地想:所以这所谓的辞少爷还是个雏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