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2)

困在城中央 希夷 3208 字 9天前

突然间,司芃穿外套戴棒球帽往外走。孙莹莹一呆,这是又要去灵芝山,敢情和春晚一样,是一年一度的例行节目?于是跟在她身后出了门:“司芃,你每年都去灵芝山的庙里上香么?”

孙莹莹觉得上灵芝山一点不好玩,可她也没有更好玩的去处。平时她要无聊,早就在朋友圈吆喝了。可大年三十的夜里,她想还是不要给别人的“团圆美好”添不乐意了。

半个小时后,两人走到黑黝黝的山前,看到公园大门两侧的树梢上挂了许多的灯笼,红灯昏暗,映照出下方更加黑黝黝的拥挤人群。孙莹莹更不想挤了:“去年都没这么多人。”她拿手机看时间,“还不到十点。你说这头香有什么好抢的?”

司芃不言语,默默地挤进人群,挤进山门。人高且瘦就是好。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孙莹莹眼看着好友在缝隙里流畅地转身挪步,不一会儿就上好几个台阶,便懊恼小时候家里太穷,导致她营养不够,这海拔愣是没有窜上去。

这一路两人见缝插针,能往前挪一点是一点。过了十一点,终于挤过庙门。

庙门后面是宽广的庭院。今晚来得早的香客,已围着这庭院里里外外排三圈队伍。两人挤到最里面的圈子。到这里,再也没什么可挤的了。但也不是马上就能上到香,还得等。

庭院中央有高台,台上有亭,亭内有大钟。去年孙莹莹来时,还没这钟。她不是本省人,也不知道本地过年的习俗。“这是要做什么?”

司芃低声回答:“撞钟祈福。”

以前的灵芝山寺并无名气,香客多是本地人。大年初一的早上上山即可,无需排队,随时来随时上香。不知从哪年开始,也兴起除夕夜里“抢头香”的活动,人是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旺。灵芝山寺就这样成了旅游景点,也学那些有名气有底蕴的寺庙,开始搞祈福法会。

山顶灯光稀疏,众人头顶是广袤幽深的苍穹。

许是这深夜里的寺庙给人肃穆与庄严,更是接下来的仪式给人安宁与期盼。庭院里已挤进数百人,都没什么大的声响。有人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静寂与无聊间,下起毛毛细雨。人群中也没什么骚动。

司芃心想,挤到这院子里来的,有多少是信徒?又有多少只期盼能抵挡厄运?

视线转向大殿,殿内禅香馥郁,数十法师齐诵经咒,梵呗悠扬。孙莹莹顶她胳膊:“哎,有人在看你。”

司芃懒得拉高帽檐。孙莹莹说:“你就不想知道是谁?”

“不想。”

“我就说你怎么会看上他,原来如此。除夕夜都不在家好好呆着,深更半夜跑庙里来。”

司芃这才抬起头,靠近寺门口的人群密度最大,还在以极小的幅度往院内推进。紧实严密的队伍里,凌彦齐穿着浅灰色立领大衣,比周围的人都要高出一截。鹤立鸡群,难怪孙莹莹一眼就看见他。

他也看见了她。两人视线交汇,他微微一笑,目光却不错开。司芃还不习惯被人这样毫无顾忌地盯着看。她收拢衣襟,专心看脚下的青石砖。

才过一会儿,她就忍不住偏头去瞟,扑个空,凌彦齐不在寺门口,也不在她视线所及的任何地方。无疑是被庭院中央那口巨大的钟挡住了。

她想也没想,就跨个马步蹲下,身子向左/倾斜,视线绕过洪钟,往对面搜寻。昏暗的光线下,她很快就捕捉到人。不,看上去更像是被捕捉到了。

凌彦齐疏离的面目瞬间就有了变化。他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她。

司芃呆在那里,忘了收回脚,只想难怪人要笑她,谁会这样半蹲仰着看人?孙莹莹踢她一腿:“这姿势很好看?显得你腿长吗?”

司芃尴尬地把视线收回到自个身上。因为腿长,半蹲时,她马步开得很大,偏偏双手仍习惯性地抱在胸前。

她把脚收回,直起身子。过一会儿凌彦齐已挤过大钟,再出现在她眼前。一个站长廊这端,一个站长廊那侧,相隔七八米,面目表情都笼在红灯笼昏暗的光线里。

孙莹莹朝凌彦齐招手:“帅哥,你也来祈福?”

凌彦齐朝她微微颔首,视线再朝司芃扫过来,仍是那个带点趣味研究的眼神。

无聊。司芃瞪他一眼,帽檐拉得更低。她不悦的意思表达得如此明显,凌彦齐仍不收回视线。她干脆把帽子摘下,想要怒目怼过去,看到凌彦齐眼神里的笑意。刹那间反应过来,这人等得无聊了,想找点乐子。他曾问过她,为什么要看,她不就回答说是无聊么?

☆、012

第五年了,我应该能抢到头香了吧。

——司芃日记

隔得太远,不好交流。凌彦齐掏出手机发讯息。几秒后司芃的手机亮了,进来一条微信:“生气了?”

这还是他们互加微信以来,第一次聊天。她还没来得及回,又来一条:“等得太无聊了,我就想试试,这么看人有意思没有。在别人身上也不好试。你不是这样看过我?一来一往,应该也不用道歉吧。”

司芃把手机扔回兜里,帽檐拉到脑后,朝对面张开双手,想看就看吧,随便看。

手机又响了,她还得再掏出来看,凌彦齐发来一个字“帅”。

司芃无奈地看着他。他还在笑,好玩又无辜的笑容。不自觉的,她又想起孙莹莹说的。这几年除了孙莹莹,也没人在她身边喋喋不休地说了。

孙莹莹说,有些人,你单看长相气质,就知道他是中了头等彩,出生到了好人家。你的帅哥,何止是个精英。精英身上都有一股气,一股“老子就是牛逼,你们给我擦鞋都不配”的那股“出人头地气”。你的帅哥没有,你的帅哥身上有一股无所谓的风流倜傥味,好像他不在乎,好像他从没受过苦。

司芃想,孙莹莹也不过大她一岁,丰富的人生经验都总结在了男人身上。但她不得不承认孙莹莹说的,她还得承认,凌彦齐是笑起来更动人的那种男人。

离撞钟只有几分钟了,孙莹莹包内的手机振动,她“哎呀呀”叫一声,娇滴滴地说着话:“聪哥,新年快乐。”

“我在s市啊,今年不回去,和几个朋友一起过年,老家又没什么好玩好吃的。我在灵芝山,和朋友一起撞钟祈福,迎接新年。是嘛,人还是要有点正能量的。打麻将,会啊,一起守夜,这,也可以啊,我问问朋友意见啊。”

她利落地把手机收回包里:“司芃,我不陪你了,撞钟能祈什么福,好运都是要人自个去争取的,今晚我不是赢人就是赢钱!”她朝对面努嘴:“帅哥在,我就不当电灯泡,阻碍你们眉目传情。”她费了一个小时挤上山来,眼看着要祈福了,又毫不留恋地挤出人群:“等会让他送你,知道不?山上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下去不安全。”

司芃没答她话,还是微微驼着背抱着胸。孙莹莹猛拍她的背:“挺起来点,这么大只,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司芃说:“我冷。”

“谁不冷?冷就可以驼背?”孙莹莹夸张地学她刚才耸肩的姿势,“这算什么?嘻哈?还是摇滚?帅哥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培养出来的知书达理的好孩子,你懂不懂看人下菜……”

此刻司芃烦死她了,不停摆手:“你走,你走。”目送孙莹莹出了寺门,她回头再看凌彦齐。视线停顿几秒,移开,过一会又忍不住,装不经意去望。每次都被人抓个正着。她点开微信,发信息过去:“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么看你了。”

“只是不看我了吗?还会看永宁街上的其他人?”

今晚凌彦齐兴致似乎很高,信息一条接一条,“那还不如看我呢,起码我长得比较好。”

司芃正思忖该怎么回,“嗡嗡”声穿透云霄。她收回手机,往院子中央看去。灵芝山寺的住持长老在几位知名社会人士的陪伴下,已敲响新年第一钟。大钟余音未止,人群中已是沸腾的“新年快乐”。与此同时,院墙外鞭炮齐鸣。许多人是第一次参加灵芝山寺的新年祈福,都朝院外天空望去。

凌彦齐转身朝后看,只见漆黑的天幕里,伴随几声沉闷的炮声,火星窜到高空,一个个炸开,一个个奔放热烈,一个个流光溢彩,转瞬间又稀稀疏疏地朝四周坠下。一波还未来得及完全消散,下一波的烟花已窜上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