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罚你禁闭,校长说短时期不让你出门。”封郁叹道,“真不是很懂你们的想法。”以往不觉得,如今住在一块了,才深觉数百年的代沟不啻于云泥天渊之别,愁得他不轻。
其实这事儿跟石子砾关系不大,原本罚不到他头上,鹤依灵当日一说,也是逗他玩玩的,是老校长颇为痛心,非得要罚。
瞧石子砾已有所悟,只消巩固了进境就能毫无波折得升入凝魄中期,十年两晋,这是多少修士急红了眼也盼不来的,他不珍惜,回来后不是跟这个吃酒就是跟那个打游戏,白瞎了这般好天赋。
封郁将他的意思一讲,石子砾却兴致缺缺:“升这么快干什么,我太缺底蕴了。就这么走下去,怕到了淬体期,也凝不成自己的道。”
他其实也很愁好嘛,他又不是不知上进,能升修为为什么不升?这是不敢升啊。旁人修道靠的都是悟,偏他奇特,浑浑噩噩就修得这般快,以往还能装傻装天真,见了封郁和孔烨的战斗,愈发不敢再修炼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这么修炼下去,就算到了淬体期,也是形不成道韵的。
封郁眉间一动,却道:“你何苦妄自菲薄?昔日我三人并力同红练老祖搏斗时,我尚未凝成道韵,她乃淬体大圆满修为,我们如何取胜的?还不是全依赖于你?”
石子砾辩驳:“那是我的招正好克她的招。”
“那是你的道克制了她的道。”封郁道,“谁知自己的道有何形、在何处?道韵是靠了悟凝成的,道却一直都在。你有道,就能形成道韵,只是你的道与旁人有异,一时难以把握罢了。”
石子砾颇觉茫然,好半天才道:“果真如此?”
封郁神色缓和:“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安心修炼,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当下也不看书了,哄他坐好,两人一道打坐。
石子砾当真沉下心来修炼,转眼就过了月余,他禁闭解了后也不再出去玩耍,专心修行,眉心间蕴含的凝魄中期精华愈发金黄明亮。
倒是封郁怕把人闷坏了,主动拿话引他:“明日方丈队伍便要启程,你还见见伙伴吗?”
“这么快?”石子砾一惊,摸出好久不用的手机,一看日历还真是,顾不得多说,脚下生风往外跑。
方丈一行人住在蓬莱接待外宾的宾馆,石子砾普一冒头,只听一声尖啸,一场大火扑面卷来,将他正围在中央。他忙念个引水诀,那火光却越烧越旺,滋啦作响。
孔烨现身而出,冷哼了一声,一挥手,火苗将石子砾吞噬,只见他肉身化为薄薄一片符纸,眨眼便烧成了灰。
孔烨身后的蓬莱宾馆消失不见,周遭起了雾,天上地下,皆染了白茫茫一片。孔雀法身浮现,双瞳冰冷,环绕着他盘旋飞舞。他闭目推算了盏茶世间,喝一句“雕虫小技”,两手生生撕破了乾坤书页形成的空间,手直向虚空中抓来。
石子砾一个懒驴打滚避开了,纳闷问:“你嗑药了?”这人能打他知道,但这么能打,当真骇人。这一个月他费了多少工夫才幻化出新的乾坤之界,却让人一招破掉,说不郁闷是假的。
孔烨倒未追击,双眼异光闪烁:“你功力大进。”伸手又来抓他。
石子砾这轮没反抗,反抗也没用,叫他拎小鸡似的提在手中,只问:“你信玄小师弟呢?”金刚铃法号好像是这个。
“不知道。”孔烨说得理直气壮,金刚铃那点小道行,入不了他的鸟眼,“再去竞技场打过!”
经此一战,石子砾深刻感受到,凝魄初期的孔烨和神游大圆满的孔烨根本没可比性,全赖道韵所助,不由得越发期待自己的道韵了。
他在孔烨手中蹬动着小短腿:“我找信玄。”
“……”孔烨道,“师弟们都随师父念经,怕他不得空。”
哦,人家都念经,就没人带你玩,怪不得一见面火气那么大。石子砾示意他先将自己放下,两脚落地后方道:“那天你没挨责罚吧?”
孔烨债多不压身,这一个月闯的祸丁点不少,一时竟不知他所说何事,苦思了一阵方恍然:“你说封郁揍我那事儿?我师父罚我抄了三十遍《楞严经》,倒是没禁足。”
永言高僧从来不用禁足惩罚他,放出去好歹祸害的是别家,自家就算赔礼道歉不住,也图个清静,真把人约束在身边,他烦,孔烨疯,小徒弟们都得被欺负得哭爹喊娘。
他又道:“三校五百年一次的比武近在眼前,头筹我势在必得。你回去跟封郁说,我俩的债届时再清算。”
石子砾心头一动,蓬莱内部也有自己的比武大会,十年一次,按照化形、凝魄、神游各境界,分开竞技,每年的彩头皆为奇珍异宝。他本人是上届化形期的冠军,这三校比武,他却还是头一遭听闻。
若说三校比武的参赛选手,那首推封郁了。只是封郁作为一朵奇葩,从不参加校内比武,也有人暗地里酸他竞技场排行榜有假,实则是个水货,这才只打竞技场,不敢光明正大比拼。
石子砾跟排行榜有数的人物都战过一轮,深知封郁这个第一来得毫无水分,就不知这次涉及学院声誉,他肯不肯出战了。
第24章 两小儿远走洞庭
石子砾等了两个多时辰,那头佛课结束,金刚铃蹦蹦跳跳出来同他相见。想来明日方丈启程,再相见不知何年何月,信玄小师父大叹他已入佛门,不然今日定当不醉不归。
当下回a座宿舍,叫上刚化形完毕的鲤鱼精,三人说笑了一整夜,石子砾和鲤鱼精第二日送他们一行离开蓬莱学院区域后,方才折返。
石子砾回了自己宿舍,摊开乾坤书页瞧个没完,叼着笔杆苦思。他初次捏造的小世界让孔烨团吧团吧灭了,叫他大受打击,新建世界时,便得多加斟酌。
他胡思乱想着,拿笔杆在书页上无意识的乱画,待回过神来再瞧,却是三个形状奇特的山脉,正待擦掉重新画,乾坤书页上却浮现一行字:
“此乃云梦仙山,你从未去过,如何画得出来?”
“云梦?”云梦是洞庭湖的古称,石子砾茫然了一瞬,一拍脑门,“真是奇了怪了,我昨天做梦还梦到洞庭湖来着。”
倒不是这三座山,就是阳光下一片微波荡漾、蓝中透绿的湖水,他潜意识中就笃定这是洞庭湖。石子砾做梦往往第二日醒来就忘,偏这个梦记得尤为清晰,今日回忆,鼻腔中竟能隐隐嗅到水气。
封郁神色冷凝从门外进来,瞧他坐着发怔的傻样子,神情反射性缓和下来,出声问:“怎么了?”
石子砾先不急着回答:“师兄是让鹤老师叫去了吗?”他跟封郁搬到一个宿舍后才知,这人也是个宅属性的,几个月不出宿舍那是常事,今日他一回来却没见到人。
“下个月三校大比。”封郁也不瞒他,看神情却并不热络,目光落在乾坤书页的图案上,识得这是云梦仙山,眼睫微动,“你近来不是爱吃蟹子吗?”
现在刚过了凡人的春节,并不是吃蟹子的时候。五天前他看到石子砾抱着一筐瘦骨嶙峋、只剩壳子的螃蟹吃得津津有味,还当他长身体缺钙了。
洞庭蟹也是鼎鼎有名的特产啊,石子砾非但好吃蟹子,他近来是特别喜爱水产,托腮道:“这是不是天道指引我去洞庭湖一遭?”
天道得闲成什么样,才会给个凝魄期的小修士指引。封郁道:“怕是洞庭湖处有同你有缘的法宝在吸引;抑或是有个大妖怪,要诱你过去吃掉,尚不知是福是祸。”
石头又不好吃,咯牙没肉,不值得人家费这么大功夫,石子砾总觉得是好事儿,眨眨眼:“那要怎么办?”
“你填个离校申请表,交到教导处便好。”封郁道,“申请表在蓬莱官网上‘文件下载’栏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