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明三言两语对她说了皇帝和赵家的考量,低声道:“晏晏,我以为你和太子殿下两情相悦,你长这么大,接触最多的就是他,提及嫁人,下意识想到的也是他,而他亲自请我和陛下准许婚事,还向我保证迎娶你之后绝不纳妾,会像陛下对待皇后娘娘那样待你。”
赵晏原本想问父亲为何这么着急做出决定,等她十天半月都不愿意,但他句句诚恳,神色间带了几分抱歉,反倒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说到底,皇帝需要燕国公府的忠心,而燕国公府也需要一道护身符保家族安宁。
皇帝已经拿出十足的诚意,父亲若再推三阻四,未免太不识抬举。
她从小衣食无忧,还能进宫做公主伴读,全凭家族的庇佑,而今,她理应予以回报。
比起其他名门望族的千金,她已经足够幸运,嫁给未来的天子,还得到他最郑重的承诺。
道理她都明白,可胸口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只觉出漫无边际的疲倦与无力。
他们就这么擅作主张决定了她的婚事。
决定了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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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入宫城,停在明德门,内侍将三人引至麟德殿。
这是皇帝接见朝臣命妇的场所,十一年前,赵晏成为公主伴读,也是随父母至此谢恩。
时过境迁,她旧地重游,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好在她理智尚存,没有在帝后面前表现出异常,滴水不漏地走完了全程。
出了大殿,赵晏正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冷不丁抬头,却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姜云琛。
他来做什么?
赵晏忽然像是看到一线希望,他会不会也心存不满,决定联合她一起向帝后抗议?
毕竟以他的脾性,应当不能容忍父母擅自做主为他定夺婚事,还迫使他许诺绝不纳妾。
——她认为这定是帝后的主意,否则让姜云琛一辈子对着她一个,未免太强人所难。
她在心底默默叹出口气。
出身显贵的男子,没有妾室的实属凤毛麟角,只是她从小见惯了父母恩爱,总幻想将来也能与丈夫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如果是姜云琛,多半不会实现了。
他的父亲也是个另类,但皇帝没有妃嫔、与皇后鹣鲽情深,是因为他们本就心悦彼此。
姜云琛又不喜欢她,她何德何能要求他做到一心一意?
而且他作为储君,须得为皇室开枝散叶,让江山社稷后继有人。
如果她做了太子妃,岂不是要……
脑海中浮现出广平王的那句祝福,赵晏深吸口气,心情非常一言难尽。
双方照面,三人对太子见礼,得了一句“平身”。
赵晏鼓起勇气迎上姜云琛的视线,打定主意,只要从他眼里看到同样的心思,她愿意毫不犹豫地跟他一同重返麟德殿,跪求皇帝收回成命。
谁知却撞进一双浅笑浮动的眼眸,犹如经冬的冰雪消融,化作春日最温暖的湖泊。
赵晏:“……”
她怀疑,之前在猎场踹他那一脚的后遗症还没有痊愈。
虽然作为罪魁祸首,她理应表示同情,但拿自己赔就算了。
她可不想嫁给个傻子。
姜云琛对上她这副异彩纷呈的表情,只当她过于激动和欢喜,又感到惊讶和意外,种种复杂情绪交织,不知该如何表达才会如此。
她今日穿了华贵的礼服,满头珠光宝翠,搭配秾丽妆容,美得摄人心魄。
他短暂地失神了一下,就听赵景明道:“殿下如无其他吩咐,臣先行告退。”
姜云琛应允,赵景明与裴氏离去。
赵晏竟也跟在父母身后,别开目光,没再多看他一眼。
他有些出乎意料,这种时候,她难道不想留下来,问问他赐婚的事,或者表达兴奋之情吗?
但她却格外平静淡漠,而且不知是否他的错觉,她的眼神里隐约划过一丝惊恐与嫌弃。
不可能。
他连忙否定。
她应当只是害羞而已。
算了,她刚回京就接到圣旨,然后马不停蹄地进宫谢恩,一定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该体谅些,给她点时间消化。
婚期已经确定,她迟早会成为他的妻子,又何必急于这一会儿。
想到收拾妥当的承恩殿,他眼中笑意更深,心思已然飞到婚礼的日子。
赵晏不知太子心中百转千回,只想赶紧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