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警官显然知道我心里想着什么,我们在打着哑谜。这个老人并不打算设法增加我们之间的信任,也不再追问我掌握什么。他又走进里间,端出一个小盆,里面是剩下的半分粥,放到我面前后,武断地说,“你在里面三年时间,天都市发生了太多变化。你吃你的,我说你听,我说的事对你有用,起码能让你多活几年!”
“好的好的,您老请讲,我一定洗耳恭听。”我点点头,诚恳地表态。
老人似乎对我的表态很满意,可眉头却很快蹙到一起,他似在思索着什么,然后竟然面色冷峻地讲起庄西风这几年谜一样的发家过程。
在1983年“严打”之前的天都市,混混界名声最显赫的当数返城知青出身的楚良。楚良原是天都港职工子弟,到郊区泽山市农村上山下乡四年后,1973年担任大队民兵连长的他被选送到泰东省机械学校,成为工农兵大学生。大学毕业后被安置到天都港港务一公司,当了一名普通的技术员。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1977年恢复高考后的那一年,冬天异常寒冷,烤火煤成为紧俏物资。盘踞天池湾对岸的周家岛、以朱九桶为首的港口混混们跨海到七码头煤场盗窃烤火煤,与港务一公司青工在七号码头爆发了一场血腥群殴。打斗期间,一条大木船倾覆,淹死四名周家岛农民。由于死了人,且一次死了四人,此事便变得比天一样大,先后有十余人被判刑,楚良是处理得最轻的,只被开除公职。
离开天都港后的楚良心灰意冷,到前海沿以卖旅游工艺品为生,与混迹栈桥一带的混混们麇集一起,短短两年后便成为这些栈桥混混们的老大。在当时混社会的各区混混中,楚良有勇有谋,心狠手辣,控制栈桥混混后,这个曾经微不足道的小贩,令混混界人无不闻名色变。栈桥混混们原来“保护”着沿海风景线上各旅游场子,以推销旅游纪念品、出租游艇、提供导游服务、为游客照相等为掩护,实质以收保护费和偷窃扒窃为主要敛财手段,成为当时混混界实力最强的涉黑团伙,是天都市灿烂的阳光背后一支作恶多端的暗黑力量。
到80年代初,南城区太平路街道下属的第三副食品服务公司因连年亏损,企业纯债务就达三千多万元,早已经资不抵债濒临倒闭,工人发不出工资,报不起医疗费。第三副食品服务公司简称三服,只是一个集体性质的小型企业集团,旗下有酒店、食品厂、食品店、旅游服务公司和门市共9家小企业,共有正式职工300多人,临时工200多。公司资不抵债,这500余名工人还得生存,一时成为天都市、南城区和太平路街道沉重的包袱。
当时农村改革如火如荼,联产承包责任制让粮食产量大幅增加,走投无路的南城区政府便试探着借改革的东风,学习农村承包经营经验,广纳社会贤能承包经营。楚良当时的公开身份是新联酒店保安部长,这猛人一番钻营后成功承包了第三副食品服务公司。
这是摸着石头过河,死马当活马医吧,只当是改革的试验田。市、区和街道达成共识后,几大国有银行将三服的债务划入不良资产篮子内,作为历史遗留问题,为楚良松绑。同时政府出面担保,注入银行资金,让他私人承包无偿经营。三级政府对经营不再干预,让楚良有完全的自主权,自负盈亏。当然,政府对楚良承包经营也有一个底线,那就是不能开除任何一名工人,三年内让企业实现扭亏为盈,能让500余名职工有工资发,能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