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赵亦菲攥着手机一愣,原本载欢载笑的孙媛媛和梁冉亦随之拧眉,三人茫然不解,却见孟紫怡低蛾不语,密长上翘的眼睫毛倾垂,心魂俱静。
半晌,赵亦菲上前,握住孟紫怡的手,蹙眉,“为什么啊?紫怡,既然坠欢可拾,那么你合该把握机会才是啊,不是有句老话吗?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孟紫怡掀眸,目光娆娆,怅望着赵亦菲,继而,呼出一口气,“我们回去再说吧。”
梁冉驱车,一行人再次回到金柏公寓,方一坐下,孙媛媛率先忍不住,哔哩吧啦,发言,“孟紫怡,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呀?之前你和胡靖扬离婚,纯属犯傻,现下,孩子来了,明摆着就是老天爷在给你机会拨乱反正啊,你非但不马上告知胡靖扬,反而打起离婚妈妈的主意。当初,我想一个人抚养孩子的时候,你是怎么劝我的?言犹在耳,需要我复述一遍给你听吗?”
“是啊,紫怡,你以为独自抚养孩子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吗?我告诉你,单单是十月怀胎就够你受的了。不瞒你说,当年,我选择回到志轩身边,就是为了给果果一个安稳的家,八年前,我出卖了靖扬,深知他不可能原谅我,但是,孩子不可以没有爸爸。”赵亦菲捏紧孟紫怡双手,情真意切,劝说,“况且,你与靖扬的情况截然不同,你们是无疾而终的,紫怡,纵然我不知道靖扬为什么同意和你离婚,可我仍旧相信他是爱你的,我敢断言,靖扬一旦得知你怀了他的孩子,他笃定喜出望外。”
“紫怡,你是在顾及苏沁吧。”梁冉偏头,瞅向无动于衷的孟紫怡,一语破的,随而,她叹了叹气,“我就搞不明白了,胡靖扬又没有对不起你,充其量苏沁一厢情愿,你为什么不肯跟他复合呢?莫非苏沁在你心中,当真如此重要,甚至胜过你的丈夫,你的孩子?你无法忽视苏沁的痛苦,难道就忍心忽视你孩子的感受?紫怡,你想过没有啊?将来孩子长大了,看见周围的小伙伴,他们都有爸爸,而他却只有妈妈,他若问你,妈妈,爸爸在哪里?其时,你怎么回答他,难不成你要和他说,妈妈为了一个自作多情的阿姨,不要你爸爸了。何况,再过些时日,你的肚子会隆起来,届时,如何瞒天过海?莫说苏沁,胡靖扬何尝不是一目了然,难道他们是傻子吗?”
话音刚落,一行清莹的泪水滑过孟紫怡脸颊,她抬手,拭了拭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最近我时常想起小沁,不过,不是现今的小沁,我想起的是曾经的小沁,小学时,白白胖胖,老是与我斗嘴的小沁。初中时,因为身形胖,被男同学讥笑,缠着我陪她跑步减肥的小沁;高中时,与我一起挑灯夜读,互勉共进的小沁;大学时,安暖相伴,免我孤独的小沁;毕业后,忧心我时常加班,隔三差五,不辞劳苦绕过半座城,只为接我下班的小沁;割腕前,依旧牵挂着我,为我殚精竭虑的小沁。纵使她如今变了,可小沁仍然是小沁,那个从小陪我长大的小沁,你们让我无视她的痛苦,自己幸福,我做不到。”
瑶音落下,孙媛媛、赵亦菲以及梁冉沉默许久,直到落地窗外又再下起鹅毛大雪,孙媛媛颓丧开腔,“那你的肚子怎么办?”停顿小会,孙媛媛指了指自己圆鼓鼓的腹部,瘪嘴,“殷鉴不远,水桶腰,瞒不了多久的。”
孟紫怡泪眼噙笑,温婉如水,素手抚上孙媛媛肚子,“我想好了,我打算去英国,大伯他们都在那边,假如有什么事,也好方便照应,再者,孟骁哥也一直催我过去,正好一家团聚。现在,你和亦菲都有老公照顾,家庭美满,冉冉是新时代女性,自强自立,小沁…她眼下过得挺好的,我也没什么可以再为她做的了,靖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我离了婚,就没想过复婚……”顿了顿,孟紫怡垂眸,泪光清盈,瞅向自己平坦的腹部,“至于这个孩子,权当我自私,左右靖扬日后再婚,何愁没有孩子,瓜瓜就留在我身边吧。”
“唉,如此也好,你离开这里,没准能换一种心情,将来还有无限可能,只当给自己充充电。”梁冉妥协道。
赵亦菲抚上孟紫怡腹部,莫可奈何,嘟嘴,“我突然觉得靖扬好可怜喔,果果已经姓黄了,日后,瓜瓜也要跟别人姓。”
闻言,孙媛媛被戳中了笑点,当即,噗嗤一笑,但见孟紫怡眼波娴静,郑重其事,承诺,“不,无论将来如何,我的孩子都只会姓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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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悠扬,孟紫怡静谧地坐在西餐厅临窗雅座,支颐,侧头,眺望着橱窗外的茫茫人海,车水马龙,冬日的暖阳,融融扑洒在她身上,金晕缭绕,惜灵静雅,美得惊为天人。
苏沁和陆宇走进西餐厅,瞧见的恰恰就是这静若繁花的一幕,陆宇两眼发直,苏沁抿唇几许,尔后,假笑,与陆宇一起迈步上前,片会,他们抵达孟紫怡跟前,落座在孟紫怡对面。
当孟紫怡视线对上陆宇丰神如玉的笑脸,黛眉微不可见地蹙了蹙,随后,淡若清风,苏沁笑颜如花,解释,“刚才在街上碰见陆宇,反正都是吃饭,相请不如偶遇,便一块过来了,小怡,你不介意吧?”
苏沁存心与否,孟紫怡岂能瞧不出来,她扯了扯唇,看来小沁真的很怕她和靖扬藕断丝连,哪怕她和靖扬已经分道扬镳了,也仍然未能使其放心,从而,不遗余力撮合她和陆宇,迫切希望她能和陆宇旧情复燃,可惜,小沁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皆因她和靖扬已经藕断丝连了,如此一想,孟紫怡抚了抚水平如镜的肚子,内心一片柔软。
回顾往昔,小沁貌似不是第一次给她和陆宇当红娘了,上一次,小沁是惧怕林奇对她余情未了,这一次,无疑是为了靖扬,只是,时也命也,想让她名花有主,笃定不可能了,然而,接下来她宣之于口的话语,小沁应该会喜不自胜吧,毕竟她要走了,从此,远离靖扬。
“小沁,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和你道别的,我要走了,去英国,与我大伯他们在一起,我这次走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你自己要保重。”孟紫怡双手搭于桌面,浅笑嫣然。
殊不知,苏沁听完,她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孟紫怡所预料的喜不自胜,苏沁只觉得惶恐,铺天盖地的惶恐,她浑身颤抖,愕在当场。
小怡要走了,可能再也不回来了,那以后,她怎么办啊?十多年来,在苏沁心里,孟紫怡远比她的父母亲哥要可靠得多,从小到大,每每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孟紫怡都能轻轻松松替她解决,并且,事后不求回报,苏沁早已习惯了,遇事依赖孟紫怡,这种依赖,逐渐成了理所当然,尤以她们投身社会后更甚,她但凡束手无策,都会求助孟紫怡,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孟紫怡会离开自己,从此,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孟紫怡,龙潭虎穴般的职场,她孤立无援,层出不穷的生活磨难,她自求多福,再也不会有人在她穷途末路时,援之以手。如此一想,自生自灭的忧惶,排山倒海袭来,苏沁抖如筛糠,她握紧腕间的芙蓉花白金手镯,方才堪堪镇定些许。
随而,苏沁抬首,泪眸惶惶,绵视着眉目清婉的孟紫怡,她哆嗦着手,捏紧孟紫怡的手,“小怡,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决定呀?你是不是怪我至今不辞职啊?我不是说了吗?再等等,待白湖酒店的事淡化,我会离开凯东集团的,况且,即便我不辞职,也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到胡总的,照样是离他远远的……”
话语未尽,孟紫怡反握苏沁的手,微笑安抚,“小沁,我离开,跟你辞职与否,无关。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路终归是要自己走的,谢谢你陪了我这么多年,只是,大伯年纪大了,身体每况愈下,如今,他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了,我想要过去多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