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明心如死灰,张了一下嘴,“算了,还是当我没说吧!我乖乖地当我的驸马,为国尽忠,替你尽孝。”
前半句说得好好的,后半句又跑了,申屠锐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城门处一队羽林跑进来清道,拦住往来出城的百姓,京城的百姓对此习以为常,乖觉地跪在道路两旁,等贵人走过。
斓丹看见申屠铖穿着便服,拉着斓橙的手从城门走进来,两人交谈着什么,离着有些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申屠铖也看见了他们,向羽林军带队将领吩咐了什么,将领抱拳领命,随即撤了关防。百姓恢复通行,申屠铖和斓橙便瞬间融入人群中,仿佛一对平常的兄妹。
迎面走近,申屠锐扶斓丹下马,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直至申屠铖和斓橙走到面前。
苏易明要行礼,被申屠铖伸手扶起,微笑对他说:“小苏将军,舍妹年轻顽劣,这次是向我发脾气才有这鲁莽之举。也怪我事前没和她提起,害她怪我武断,请你不要见怪,更不要心存芥蒂。”
说着,他看了看斓橙。斓橙面有赧色,走上前向苏易明福了福身,“小将军,请原谅我年少莽撞。”
斓丹站在申屠锐身后,看见斓橙一副驯服模样,心里暗暗吃惊。不知道申屠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让她乖乖听话?依她昨晚那架势,可不像三言两语就能劝转心意的。她离申屠锐这样近,却连眼风都没扫向他。可斓丹知道,越是眼里没有,心里才更在乎。
苏易明连连还礼,还略显尴尬地挠挠头,“公主不要这样说,赐婚突然,公主有此反应也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斓橙看他局促可爱,也起了玩心,含笑着问他:“既然你说情有可原,那还愿意娶我吗?”
苏易明没想到斓橙能问出这样大胆的话,愣了愣,回答之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飞快地看了斓丹一眼,不想在她面前碰见这样的情况。众目睽睽,公主又殷殷含笑以待,他又能如何?只得勉强笑了笑,说愿意。
申屠铖觉得少年之间的对话甚是可爱,朗然笑出声。他一笑,斓橙和苏易明就不好意思了,各自红了脸,转开目光。
申屠锐却没笑,一拽斓丹,“既然此事已了,我们就告辞了。”说完转身举斓丹上马,侍从把他的马牵过来,他看也不看,飞身上了斓丹的马,与她共骑,狠狠一夹马腹,逼得骏马扬蹄飞跑,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斓丹吓得脸色发白,忍不住小声喝问:“你又怎么了?斓橙答应嫁给苏易明,你不该高兴吗,怎么又吃起醋来了!”
申屠锐听了,气得使劲一勒缰绳,疾驰的骏马被拉得打了个立柱,斓丹吓得尖叫,整个人向后落进他的怀里。他却余怒未消,一闪身,她便掉下马去,他到底也不想让她受伤,在她快要落地的时候弯腰一捞,阻住她下跌的力道,然后一松手,随她不轻不重地摔在地上。
斓丹吓得面无人色,愣愣地抬头看着端坐在马上脸色铁青的申屠锐,他愤恨地冷哼,提缰缓行,围着她绕了一圈,居高临下质问说:“干吗和苏易明眉来眼去?”
此处正是燕王府后门的窄巷,往来的人不多,也都认得燕王殿下,见此情景纷纷躲避,一时间小巷几近空无一人。
斓丹又气又恨,缓缓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府里走,“你觉得什么原因就是什么原因吧。”她冷冷地扔下一句。
他跳下马,追过来扯住她的胳膊,瞪着她:“不是让你离苏易明远一点儿吗?”
斓丹仍旧冷然,“是你主动带我去的。”
申屠锐理亏,一时说不出话,摸了摸她的胳膊,声音转柔:“摔伤没?”
斓丹一把甩开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府门。他追上来,从后面一把抱住她,“是我不好……我最近……最近会有些暴躁,你别生气。”
他的话里带了淡淡的伤感无奈,直击她心里最软的一角。这几天他的确是太累心了,时时忧惧气恼,刻刻生死攸关,变得有些乖戾浮躁似乎也能理解。
“腿摔断了,疼。”她冷着脸,却已经愿意抱怨。
他内疚地打横抱起她,又气又笑,在她额头亲了亲。
接下来的几天,斓丹深切感受到他的暴躁,总是心不在焉,晚上又很折腾,她有时候夜半醒来,发现他并没安睡,独自坐在窗前一杯杯地喝着闷酒。
这一夜又是如此,斓丹翻身,觉得旁边空空的,一惊醒转,果然看见他又在窗前对月独饮。今夜月光极好,从大开的窗格照进来,形成一片淡蓝的光雾银盘。他坐在光亮里,像置身九天孤寂的广寒宫,夜风清凉,他打着赤膊。斓丹叹了口气,起身拿了他的衣服,轻轻地走过去为他披上。
“这几天你到底怎么了?”她坐下来,担心地看他。
他没有梳髻,头发披散下来,让他看上去十分落寞忧郁,他冲她笑了笑,清愁难解,“没什么,大概太心急了吧,毕竟等了这么多年。”
斓丹皱眉,没听懂。
他缓缓倒下来,把头倚在她的肩上,喃喃道:“等得太久,太久了……”
“能告诉我吗?”她轻声问。
“现在恐怕还不能。”他坦率地说。
她在心里不停地揣测,让他等了很久,等得如此心急的事……是什么呢?竟然让他这么沉不住气。
他突然轻声嗤笑,“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又瞎想出一段段我的风流艳事?”
“嗯。”她笑起来,故意承认。
“你说……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心里只有你呢。”他喟叹。
因为他总表白得不是时候,她苦笑不语。
在心烦意乱到无法安睡的时候,他做这样随口的表白,又让她如何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