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大的学子就是一笑而过,便蒙头大睡,比如荀巨伯,刘亦东这一类人。心细的学子则是细致地揣摩,猜测到书院日后不太平,难以安睡,比如赵德正和秦京生这两个心眼多的。还有就是安于现状,憨厚天真,从不多想的,代表人物就是梁山伯,和祝英台。
剩下一种,是最少的,就是全局把握,绝对自信,并周密布局的,全书院也就两个。
一个是住在最东边寝室的马文才,一个是住最西边寝室的祝英怜。
“公子,请喝茶!”马统低下头,单腿跪地,稳稳地将那茶盏奉上。
“嗯!放那吧!”马文才随口应了一句,心思却仍在手上的书卷上。
他随性地坐在长椅上,手持着一卷书册,映着跳蹿的烛光,细细观看。他身子微微倾斜倚靠在椅背上,衣袍也微微松垮,没有白日端着的仪容礼节,这般放松随意的样子,显得更加真实迷人,透出几分慵懒风雅。
烛火在灯罩中闪烁跳动,而外边的夜色越发深了,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马统静默地立在一旁,时不时地端茶递水,贴身伺候,一个大男人却做得事事俱到。
他的表情恭顺极了,哪里有白日里对银心,四九时的嚣张骄纵。他一向不服任何人,但他的公子爷马文才是个例外,马统这辈子只听马文才的话。
良久,马文才似乎才想起什么来一般,将书卷放置到一边,取过茶盏,动作优雅地轻茗了口茶水,然后偏过了脸来,不咸不淡地开口问道, “马统,事情办得怎么样?”
马文才的语调毫无波澜,像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公子,青衣的行事像祝英连,但是比起祝英连的理智谨慎,青衣显然更放松感性,锋芒更露。青衣同祝英连比较善于琢磨规则,借规则来套路人。另外,公子,青衣比较擅长用柳叶刀,想来祝英连用的也是这个。”马统一点点叙述着,末了,想了想,添上了一句,“他似乎不想沾染太多事,对这些事毫无兴致可言,但却硬逼自己同我对抗。”
的确,青衣对这些没有任何兴趣。这些在她眼中其实可以不必理会,忽略掉的。这是她和祝英怜一向的性子,这种事无伤大雅,不必理会。可不知怎么祝英怜竟头一次自己找麻烦,对上马文才,青衣也只好跟着做。
但她还是改不了性子,知道马统是为了试探她,为了日后少事,答应与他比较。为了少暴露些,只与他比一局。怕马统信息得到的太少,以至卷土重来,又故意用柳叶刀比,告诉他了一个无伤大雅的信息。
到最后马统是没知道什么紧要的东西,却将她的真性子看出了一些。
马统说的时候,马文才一直静静听着,并不作问,待他说到最后一句时,他才饶有兴致地起了身,“哦?”
“不想争,却硬要争!”马文才的眼眸中流光一闪,他轻扬了扬眉,不由低低笑出了声,“有趣,真有趣!”
祝英连的家世不凡,本身也文武双全。马文才对于这种人一向是听从马太守的话去交好,最后而偏偏和祝英连斗了起来。一是因为祝英连这般有力的对手少见,二是因为祝英连本身显出的淡淡敌意。他一向骄傲,所以放下了结交的心思。
这几天,他也看出祝英连本身不是多事的人,性子有些淡,他对他的敌意来的莫名奇妙,这让他很好奇其中的原因。
“青衣的武艺不凡,心思也慎密,可以说是祝九公子的得力助手。”马统微微抿了抿唇,小心地起身,弯腰站立在一侧,低眉顺眼地开口添上一句。
“哦,祝英连既然能与我一较高低,他的书童自也不差。青衣是他的得力助手,你,也亦是我左膀右臂。”马文才似笑非笑地把玩了下这青瓷茶盏,随后便像失了兴致,随手又将青瓷茶盏递给了马统。
“公子,过誉了!马统这些都是该做的!”马统默契地接过捧在手心,看向马文才,竟流露出谦卑的神色。
只见他将方才扔在书案上的兵书一把抓在手中,便起身,昂首跨步,行走英气勃勃,不过眨眼便到了窗前。
“这些年,你做的,我心里有数。”
看着西面宿舍灯火憧憧,他的唇角微微弯起,眼神空蒙,也不知游离到了何方,“青衣……你自己对他又是怎么看?”
马统沉吟了良久,才昂头,蹙着眉,用少见的,极认真的神态,陈述,“其人,当为我一生之敌!”
闻言,马文才不由轻笑出声,转过身,面对着马统,似宣誓,郑重而又凝肃,“犹你看青衣,祝英连于我亦是如此!”
“难为友,便只能为敌!!!”
马统不由地眨了下眼,仍沉默不语。
而马文才还未想多少,门外便传来一阵嘈杂声,他不由地皱了皱眉。
“蓝田兄,告辞了!”
“蓝田兄,明日我等再一同畅谈!”
“明日见!”
他的室友王蓝田回来了!
王蓝田心情愉快地告别了自己的狐朋狗友,大步往房内走。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王蓝田压根没想到马文才这么早便回到寝室了。
马文才一身常服悠然立于窗边,那模样可谓是‘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说不出的风光霁月,英姿纶发。可这画面反叫王蓝田心底发悚。
“文,文才兄!”王蓝田讪笑着向马文才走来,表情谄媚极了。
“嗯!”马文才轻睨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你睡长椅!”
“是,文才兄!”王蓝田没办法,只得唯唯诺诺像个受气包一样应了一声。
一个寝室两个学子,本是同床而眠。可马文才向来霸道不讲理,独占了床,让王蓝田睡长椅。
王蓝田打不过马文才,也只好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