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与崔颂搭话的布衣士子温声劝道:“坐戒垂堂,足下何必以身犯险?”他暗指崔颂所说未必是真,祢衡若去踏那烈火,必然会被灼伤。
说是未必,但在这些士子看来,崔颂的那些话就是谬论,这祢衡还想去踏那火盆,不是作死是什么?想来此人不仅狂,还疯得不轻。
布衣士子许是出自好意,然而祢衡并不领情,甚至没有正眼去看对方:“邻人号丧,惺惺作态。”
布衣士子遂不再多言。
崔颂感觉自己的压力有些大。
他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个理论,但他学的不是热力学,可以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仅仅只是知道这个名词罢了。更何况,实践和理论是不同的,达成这个现象最重要的条件是:火的温度必须高于水的莱顿弗罗斯特点(leidenfrostpoint)。然而这个点与水质、水温有关,他不会算。
万一火温没达到莱顿弗罗斯特点,那么踏火而过的祢衡,大概要被烧成烤猪蹄了。
在感到压力的同时,崔颂也有些疑惑——
祢衡的言行一向出人意料,想要亲身上阵以身试险并不稀奇。可他难道就没想过,自己的所言或许全是胡诌?就不怕被自己坑惨了?
崔颂忍不住低声提醒祢衡,却又收到了对方关爱脑子的眼神。
“若是无用,我及时退出火盆便是,于我何妨?——倒是你,”祢衡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眼,无甚好意地道,“堂堂名士,信口开河,为人耻笑——可比衡要惨多了。”
前半句听着豁达大气,可祢衡偏偏要续上一句嘲讽,使得整句话的深意完全变了味。
听起来还像是对他的幸灾乐祸。
如果不是崔颂早通过历史得知了祢衡的作,说不定已经被他惹恼了。
崔颂不由想到了《希腊神话》里的嘲讽之神,摩墨斯,跟祢衡真是神似,以至于他很想和祢衡科普一下这位西方神明,问问他是什么看法。
这时,园内的仆从送来数十个火盆,依次排开,叠成一条三丈长的火道。
祢衡往河中走了几步,直到河水没过膝盖,方才卷袖上岸,缓缓来到火盆前。
他二话不说,就这么踏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