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告诉过您了,我今天刚成年。”我猛地踩下油门,汽车像被针扎了似地弹起来,随后飙冲而出,道路两旁的树极速后退拉成模糊虚影。冲出庄园大门那刻,我扭转方向盘,摩擦力变得虚浮,车身甩在空中,安全带勒进我的锁骨。我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说:“瞧瞧,您忘了。”
布兰德的脸色变得苍白。
一路上沉默无语。布兰德摸索着打开播放器,想借音乐来缓和气氛,如果响起的是一首舒缓情歌倒也罢了,偏偏冲出播放器的是一段夹杂f**k和a*s的低俗说唱。气氛在尴尬中凝固,布兰德着急想关掉它,恰巧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我们的手指在按键上相撞,撞出大簇纷飞的电子流。
布兰德的手很瘦削,指端呈玲珑的尖椭形,淡青的血管贴着指骨有如墙角的藤蔓,骨骼相比我宽大许多,毕竟他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而我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可那又如何,温顺的食草动物体型往往比肉食捕猎者更庞大,它们吃着草纤维养出一身貌似矫健的肌肉,最后无外乎用在逃跑和内斗上。
指尖的温热急匆匆地撤离,我摩挲着留有残温的按键,听着说唱中雪花般喷出来的脏词,直视前方的车流:“我的父亲是怎么/操/你的?”
布兰德微懵:“这……”
“你给他口过吗?”我轻描淡写地截断他,指尖一转把音乐声调至最大,井喷的脏词冲垮一切声音,以至于我的用词也变得污浊不堪,“我是说――含住他的[此处已消音],让那玩意儿在你的舌头和嘴唇间坚硬湿润起来,接着[此处已消音],或者[此处已消音]?”
“抱歉,请忘了我刚才的无礼,”我在红灯前停下车,指尖敲着方向盘,凝视布兰德盖在眼睑上的阴影和僵硬的脊背线条,“这么说吧,他给你钱或资源吗?”
布兰德疲倦地揉按眼穴,呼吸沉哑,回答出乎我的预料:“……是的,他给了。”
我平静地点了点头:“哦这样。”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这对他来说似乎有点艰难:“不过,不是在上床,而是在之前。”
“之前?”
“是的。奥莉希娅小姐,我想你一定知道,四年前我是一个名字甚至不会出现在电影片尾中的叁流演员,如今我稍微有了些名气,周刊上叫我‘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实际上……我这四年来大部分的赞助和资源都是戈德文先生给的,”他十指紧扣,好看的尖椭形指甲盖按得发白,自嘲的语气下有绷不住的汹涌情绪,“而我毫不知情,直到上周我的经纪人告诉我,我受了沙皇太多帮助,应当有所回报。”
“……”我愣了片刻,脑子中电流开始乱窜,想必我的头发即将炸开。我一拳砸在播放器上,哦操,下面一首还是rap。
“或许这听起来很可笑……”布兰德垂下首,颈后凸起的骨骼轮廓伶仃优美,“我以为能以匿名的方式默默帮助我四年的人至少,对我有一点欣赏,如果他需要这种形式的回赠,那么……”
他的眉毛纠结地拧起,喉间哽了哽,似乎就要哭出来。但他忍住了,脸上展开一个难看的微笑,喉咙沙哑:“抱歉,你把我当成偶像喜爱过,我是这样一个糟糕的混蛋……”
我狠狠地踩下油门,夜风嘶嚎着从敞开的车窗外撞入。我感觉我的耳膜上蒙了层细沙,导致风一吹耳洞里满是沙丘活动的嘈杂糙响,血液一股脑往脑子里冲,动力机几个油缸里压缩轰爆的全是我沸腾的血。
我忘了即使我开了私人账户,我的资金流转依旧带着鲜明的戈德文家族标志。
我忘了布兰德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我花费四年培育的果实,被我亲爱的父亲捡了现成。
我在拐弯处狠狠拧过方向盘,汽车撞进绿化带里。
我松开按得发疼的手指,对着布兰德,一字一顿:“给你那些东西的人是我,奥莉希娅·戈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