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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余小修下学回来,直奔回房,大宅里有好几间独立的小院儿,大家伙不必挤在一个屋檐下,余舒征求过余小修的意见,给他单独拨了一个院落,除了白冉这个书童,又配了一个小厮给他使唤,名叫?春儿。
从供人院出来的罪奴好处有很多,头一点就是本份,这不天还没黑,春儿就守在二门草道上,老远见着余小修过来,嘴里喊着二少爷,一溜跑上去接过余小修肩上的书袋子。
现在是两家并作一家来过,未免乱套,余舒和赵慧夫妇商量过,重新立了规矩,让下人们称呼她作大小姐,余小修是二少爷,贺小川就喊三少爷,贺老太太是老夫人,翠姨娘也不再是人家小老婆,改称呼为余夫人。
“二少爷今天回来的早,没到医馆去啊?”别看春儿比余小修还小一岁,个头却像根竹竿儿似的,比余小修高出大半个头,他两手抱着书袋子,弓着腰跟在余小修身后头,像只虾米似的,颇有些滑稽。
余小修一看他就想笑,却也没叫他直起腰来走路,“没去,今天夫子留多了功课要写。”
前些日子大宅里买进了许多奴仆,春儿来的第二天,他姐就把他单独叫到跟前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真真切切地发现身份不同以往了。
他的亲姐姐做了司天监的大官,就连皇帝老爷都御赐了封号,一家人住进了比纪家老宅子还要气派的府邸,好几十个下人低眉顺眼地呼喊他少爷,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余小修尽管还没有适应,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不再是义阳城纪家杂院下人房里睡板床,吃剩菜的那个拖油瓶,而是摇身一变,从半个奴仆,成了主子。
主仆两个前脚跟后脚进了小院儿,正好穿着一件簇新绸布衫的白冉捧着一摞花红点金的纸笺从余小修的书房里出来,看到他们,便停在那儿问候。
“二少爷下学了。”
余小修点点头,走过去拿起他手中最上头一张请柬看了看,问道:“我姐给你的名单都抄写完了?”
余舒早就整理好了八月十二那一天要邀请的客人名单,因为阖府上下属着白冉写字最养眼,便还把抄写请柬的事情交给了他做。于是白冉这两天也没跟着余小修去百川书院陪读,而是一大早起来就待在余小修的小书房里抄帖子,尽快先把大小姐交待的事情做好了。
“都抄完了,我这就给大小姐送过去。”白冉比刚被买回来那会儿长黑了不少,原本一张文弱的小白脸好歹多了些英气。
“那你快去快回吧,别耽误了吃晚饭。”余小修亲热地拍拍他肩膀,就算家里多了许多奴仆下人,可白冉对他来说却是不一样的,这个比他聪明又会读书的少年,也曾做过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他没法子当他是个仆人使唤。
白冉轻轻“欸”了一声,扫了一眼哈腰驼背跟在余小修身后的春儿,穿着同他一模式样府上刚发下来给小厮的短衫,心中微微苦涩,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余舒才送走辛六不大会儿,白冉便送了帖子过来,她随便抽了几张查看,对那上头工整漂亮的字体十分满意,便叫一旁打盏的芸豆拿了一块银子赏给白冉。
“做的不错,往后小修房里我会多添一份纸墨,你的字有空还是要多练,别耽误了。”
白冉略显拘谨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喜色,飞快地向余舒道谢,收了赏钱就退出去了,一刻也没多逗留。
外头天黑,院子四面屋檐下都挂起了灯笼,白冉沿着门廊往外走,余光瞅见对面角房门里出来两个人,前头那个他认得,是大小姐身边新来的丫鬟叫林儿还是鑫儿的,后头那个垂着脑袋,只见半截白生生的颈子,白冉望了一记,赶忙收回目光,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匆匆出了院门。
鑫儿领着病愈的安倍葵子去见余舒,也没留神白冉从那头出去了,反倒是安倍葵子敏觉一些,正走着,突然停下,转过头盯着空无人影的院门方向,眼底有些疑惑。
“怎么了?”鑫儿见她停下来东张西望,拉了拉她,唤她回神。
安倍葵连忙摇头,怯生生道:“没事。”
肯定是她看花眼了,这里又没有死人,怎么会有鬼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