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多得是干草,余舒不嫌脏,拉着余小修席地而坐,给翠姨娘倒了一杯辣酒,道:
“喝吧,暖暖身子,夜里好睡。”
简单一句话,却不知触动了翠姨娘哪根神经,竟又掉了泪,一边哭,一边说:“我想了一夜,是我对不住那死鬼。”
余舒盘着腿,不接话,就听她在那儿自言自语:“你爹是个好人,他生前没有亏待过我,就是他死,做鬼也没忘记保佑我平安,我是个糊涂人,分不清好坏,这些年一直记恨他,他死我没能替他守寡,也没替他照顾好儿子闺女,幸亏你们两个争气,不然等我也死了,真没脸到地底下见他。”
说罢,就捧着那杯酒一口气儿喝了。
余小修不知说什么好,就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余舒自顾自地斟酒小酌,想到余父,也是满心感慨,却没有和翠姨娘谈心的兴致。
酒足饭饱,余舒就带着余小修离开,路过尹邓氏的牢房,朝里看了一眼,和他们来时一样,她躺在简陋的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是睡死了。
余舒嗤笑一声,便不回头地出了牢房。
......
薛睿公务在身离不开大理寺,就将姐弟两个送到了大门外,余舒让余小修先上马车等她,她和薛睿走远了几步,站在街边说话:
“今天早上王御史上门来赔礼道歉,被我骂了一顿。”
薛睿一笑,问她:“那你出气了吗?”
看到余舒笑嘻嘻地点头,他就满意了。本来他威逼王礁去向余舒赔罪,就是为了让她出一口气,压根没想着她会原谅人家。
“我上午在坤翎局见到景尘,”她一手掩口,生怕叫人听见,凑近了他悄声道:“听他的口气,皇上搁置你们薛家不办,是要先收拾了东菁王。先前姜嬅不是求你送她们出京吗,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了她?”
薛睿面不改色,点头道:“我已应下。”
余舒叹了口气,心说要是薛睿没答应还好,实在不行就推了,可是知道他一言九鼎,从不食言,这下势必要铤而走险了。
“那你都安排好了吗,几时动身,需不需要我帮忙?”她忍不住打听,算一算日子,东菁王应该接到派兵的圣旨了,他从是不从,就要看姜家母女逃不逃得出去了。
薛睿接触到她跃跃欲试的眼神,失笑道:“又不是什么好事,你就不要掺和了。”
余舒撇嘴道:“不说算了,我还不想听呢,走了。”
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倒也不是真的不高兴,薛睿会瞒着她,不是因为不相信她,而是不想她也被卷进来。
薛睿目送她坐着马车离开,这才换上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转身进了大理寺,遇见相识的同僚,却不像以往那样笑语寒暄,只是矜持地点点头,擦身而过。
......
回到府上,余舒看出余小修有心事,问了他两句,见他不肯说,就放他去医馆找贺芳芝做学徒了。
时辰尚早,余舒就让人烧了满满一大桶热水洗澡,洗完出来太阳还没下山,她有些犯困,就草草擦干了头发,躺在榻上打盹,睡的迷迷糊糊时候,感觉到有人给她盖被子,一睁眼,就看见了轻手轻脚扯着棉被两角的安倍葵。
“葵子啊,”她打个哈欠,侧身支起一只手臂,枕着脑袋看了一眼窗外暮色,问她:“你今天没去找白冉识字吗?”
安倍葵声音软软地答道:“去过了,刚刚回来。您不再睡会儿吗?”自从余舒派了她去跟白冉识字念书,她汉话说的愈发精准,就连儿化音都听着都不差什么。
余舒笑笑道:“不睡了,待会儿吃晚饭呢,你陪我说说话。今天都学什么了?”
安倍葵就在脚踏上曲膝坐下,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道:“学了好几个节庆日子,有端午节、重阳节、腊八节,还有元宵节。”
“你们倭国不是也有这样的节日吗?”据她所知,东瀛岛国的历法传自中土,大安应有的节日,倭国也都照搬照学。
“有是有的,就是不大一样,”安倍葵细数道:“白小哥说,端午节要吃粽子,重阳节要喝雄黄酒,腊八节要熬腊八粥,元宵节要滚汤圆儿,这些点心葵子都没吃过呢。”
余舒哈哈一笑,“原来是你馋了。”
安倍葵腼腆地说:“姑娘,后天就是腊八节了,白小哥还告诉葵子,富人家里往往都会施粥给穷人喝,我们府上也会在外面施粥吗?”
余舒被她问住了,之前没人在她面前提过这回事,她也压根没想起来,这种行善积德的好事,倒是可以做一做。
就不知她现在让人去准备施粥的事,还赶不赶得及,今儿个都初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