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元戎不能阻止薛睿把尹元波带走,也不可能像没事人一样回他的温柔乡,等到薛睿景尘离开之后,他就匆匆赶去了他二叔的侍郎府。
正是戌时月上,尹周嵘夫妇都睡下了,听到门外通报声,尹侍郎叫人进来点灯,尹邓氏不悦地披着衣裳坐起来,念叨道:
“这大半夜的,有什么要紧事不能等明天么。”
尹周嵘道:“你不用起来了,接着睡吧,我去看看元戎有什么事情。”
这时候门外值夜的管事贴着窗子急声道:“老爷、夫人,快起吧,似乎是三少爷出了事,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什么!?”尹邓氏顿时清醒了。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夫妇俩就收拾完整,一先一后赶到了前院,见到尹元戎,听他三言两句说了个大概——
“元波先头在蘅芜馆喝多了酒,当众说了几句浑话,辱骂了司天监的一位女官,被大理寺少卿薛睿撞见,断定他侮辱命官,蔑视朝廷,将人带去了大理寺问刑。”
他这话学的有讲究,避开细节不提,撇清了干系,免得眼下纠缠不清。
尹邓氏一听,火冒三丈,气的却不是尹元波在外头闯祸,“怎么他说抓人就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尹元戎暗翻了一记白眼,心说慈母多败儿,尹元波会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混球,全要归功于他这位二婶。
什么是王法,薛睿身为大理寺少卿,确有提刑之权,人家抓人抓的名正言顺,尹元波这回犯在他手里,活该要倒霉了。
“元戎,那可是你亲弟弟,你就眼睁睁看他被人抓了都不管吗!?”尹邓氏气头上,口不择言。
“行了,你少说两句,”还是尹周嵘沉得住气,喝止了冲着尹元戎发火的妻子,歉然对尹元戎道:
“你二婶气糊涂了,别听她瞎说。你说元波被薛家大公子带去大理寺了,是多久之前的事?”
尹元戎根本不拿尹邓氏当回事,不与她计较,面对还算沉得住气的尹周嵘,好心提醒他:
“大约半个时辰了,二叔你快跟我去大理寺寻人吧,耽搁久了,恐怕元波会吃苦头,那薛睿岂是好相与的。”
薛睿一反常态地不给他面子,态度强硬地将尹元波带走,尹元戎就知道事情不妙,这会儿八成已经对人用了刑。
尹邓氏急忙催促尹周嵘:“老爷,你快去救救咱们元波,可不能让人欺负了他。不行就让人去相府请爹出面,无论如何都要把元波带回来,大理寺那种吃人的地方,他怎么待得下去。”
“胡闹,”尹周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一点小事,也好惊动父亲,你在家等着,不要给我添乱。”
说罢,转头便吩咐下人备马,连马车都不套了,和尹元戎一起,快马加鞭赶到了大理寺衙门。
只是他们终究来得迟了,尹元波早就挨满了五十杖刑,被打的半死不活,让薛睿丢进了临时关押嫌犯的大牢里。
处理完这件事,薛睿没有走,他算到尹元戎不会撒手不管,于是等着人找上门来。
一照面,尹周嵘还算客气,对着与他平级的薛睿拱手行礼,道:“薛大人,敢问我儿现在何处?可否容我见他一面。”
他闭口不提尹元波犯的错,是想着先见到人,问清楚前因后果,再想办法把儿子捞出来。
薛睿也很客气,还手回礼,瞥了一眼充当背景的尹元戎,正色道:“令公子公然编造谣言,陷害朝廷命官,俱已认罪,况且他身无功名,罪加一等,已被我杖责五十,关入牢狱,刑满一个月才可释放。尹大人要见他,等明天一早到衙门登记,再去牢中探视吧。”
尹周嵘傻眼,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话说回来,这年头谁没骂过几句当官的,就是骂皇帝的都有呢,骂官是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看官府怎么判了。
最严重的就是打上五十棍,再加一个月囚刑。
回过神了,尹周嵘便觉恼怒,忍不住伸手指着薛睿质问他:“你没有升堂问案,没有对证供词,就这样断了我儿的罪过,你这叫动用私刑你知道吗,你就不怕我到都察院告你吗!”
尹元戎别过头,不忍心听下去。
薛睿脸色严肃,道:“尹大人严重了,身为大理寺少卿,本官本来就有随时提刑的职权,今晚遇见令公子罪行,我当场便审问了他,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人证物证俱实,这里有供词一份,你可以看看再说。”
说着,就从桌上拿了尹元波供认的事实,包括他在蘅芜馆骂余舒那些话,编造余舒在尹夫人生辰宴上勾引尹元戎的事,薛睿都一句不落记了个清楚。
尹周嵘看到一半,脸都青了,不敢回头去看尹元戎什么脸色。
薛睿接着火上浇油道:“实际上,尹元波陷害的正是司天监女官余舒,她在水陆大会之后承泽圣上恩典,御赐封号淼灵女使,却被令公子辱骂封号,实在够得上藐视圣恩,我已经从轻发落,不然他有如此忤逆言行,尹大人你也难辞其咎。”
余舒的封号谁给的,那是皇帝亲口封的,浸淫官场多年的人都该看得出,余舒的名声雷动,不过是为给兆庆帝的圣君之名正名。
谁要坏她名声,就是和兆庆帝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