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嬅说要赢哭了东家才肯离开,余舒起初不以为然,但等到半个时辰过去,她才发现,姜嬅并不是在说大话。
台面上的十二只暗瓮,一套换过一套,然而,姜嬅每一局都是最后一个下注的人,哪怕挪动暗瓮的赌金涨到一百两一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将那最后三只暗瓮,换成她最开始挑选的那三只。
这般硬派的赌法,让一群赌客自叹弗如。
尽管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三个瓮全中的现象,但是姜嬅一个两个地接连猜中,只赢不输,跟前的小桌上很快就堆起了上千两的赌金,叫人眼红不已。
“恭喜华先生,这一局您又赌中了两只,这是五百两赌金,还有您下注的八百二十两,您收好。”
又一局末了,崔芯拆看过姜嬅桌上明瓮,如数奉上赌金,只是笑容不那么自然了。
本来嘛,这一局赌下来,庄家能赚到多少赌金,一要看赌客们下注,二要看赌客们赢头,这一加一减,庄家最不想见到的情况之一,就是那个下注最大的赌客,成了赢家。
余舒看到崔芯变了脸色,心里倒有一点解气,等人走到后堂去算筹,才对姜嬅道:
“还要玩几把,我看天色就快黑了,不如我们出去吃了晚饭,我再陪你来。”
姜嬅上下抛着一颗金花生豆子,满面的春风得意,笑吟吟道:
“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信不信,马上我就要赢一把大的了。”
余舒面露狐疑。
姜嬅冲她勾勾手指,叫她附耳过来,一手掩唇,压低了声音对她道:“我连赢了这么多局,庄家就要坐不住了,下一局,他们必要出千。”
出千?
余舒疑惑道:“这暗瓮都是明摆着的,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庄家又不能随便乱动,怎么出千?”
“嗤,你这生手哪里晓得,出千的法子多了,”姜嬅眼珠子环扫一圈赌客,暗藏了几分内力,声音细细传到余舒耳朵里:
“庄家是不能乱动那十二只暗瓮,但是赌客可以,这在座的二十来个人里,至少有一个是这家赌坊养的老千,等下开局,我若押大,庄家一定会给那老千眼色,让他出面与我叫板,把我选中的暗瓮挪下,到那时候,一旦我财力不济,不能保住那台面上的三个暗瓮是我选的,就输定了。”
如此老千,不是赌场老手,如何凭空想得出来。
站在余舒的立场,当然是宁愿姜嬅赢的,于是就有些担心地道:
“照你这么说,下一局不是输定了。”
她可知道,姜嬅除了那一小袋金豆,大概随身揣了上万两的银票,加上桌面上赢的这些,看起来是多,可那老千身上,一定不少这个数。
“输是输定了,不过不是我输,是他们输。”姜嬅跷起了一条腿,胸有成竹道。
“咦?”
“你等着看好戏吧。”
余舒这下是真糊涂了,她不懂内行,不敢确信姜嬅的运气会一路爆满,犹豫了一下,指着那银盘,对姜嬅道:“借我一锭银可好?”
“怎么,你也想试试手气?”姜嬅调侃一声,大方道:“既然想赌,就多拿去些,好多下几注。”
余舒摇摇头,从那满当当的银盘里挑拣了一块,掂量掂量:
“我只下一注,凑个热闹。”
......
上一局庄家赢的不多,崔芯很快就带着几个童子从后堂出来,将一套全新的暗瓮摆在长桌上。
谁知这一套命题一出,满座皆惊。
“这一局的题目,乃是‘名花’。顾名思义,是为名花十二客——牡丹贵客,梅花清客,菊花寿客,瑞香佳客,丁香素客,兰花幽客,莲花静客,荼靡雅客,桂花仙客,蔷薇野客,茉莉远客,芍药近客。”
崔芯一口气数出十二花客,惊喜的却在后头:
“众位应当听说过本朝百年前有一位名家司马季,他爱好山石,喜收玉器,平生有过一套得意之作,乃用十二色珍稀玉石雕琢出的十二朵花珍,两年前,曾有人出价千金而不得,眼下,司马季的十二花珍,就藏在这桌上的暗瓮里,便是这一局‘猜瓮’的彩头。”
前面出过的那十二纯金生肖,比之这千金不换的十二华珍,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在场赌客们蠢蠢欲动,无不心痒。
正如姜嬅所料,赌坊突然下了重彩,分明是要有动作了。
余舒扭头看向姜嬅,见她眼中闪烁的兴奋,不知是因为这彩头,还是因为将要迎来的一场豪赌。
她又一转头,望着站在台面上的崔芯,就回想起君子芙蓉宴上的一幕——
被她戳穿伎俩的崔芯跪在水榭外面,面对众人讥笑冷眼,那不慌不忙的身影。
余舒眼皮轻跳,摩擦着手里那一块银锭,等到崔芯摇铃一响,开始下注,便起身离席,走上前。
那厢崔芯看到余舒上来下注,眉毛轻蹙了一下,心想:她也要来参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