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面认的那个义妹,就是那个能断生死的女算子,寻个日子带回府中,让老夫见一见。”
薛睿眼神忽闪,抬起头,“祖父?”
薛凌南两眼看着他,“即说是义妹,自然要名正言顺才好,等我见过她人品,不妨多认一个晚辈,让你们烧拜三香,正经结了兄妹。”
薛睿神情一顿,慢慢点头,“我回头就说给她听。”
“嗯。”
薛凌南收回了目光,一推车门,被等在外面的管家搀扶下了马车,步履稳重地进了大门。
薛睿在车中多留了片刻,紧抿着嘴唇,低头看着缠着厚厚纱布的手臂,嘴角渐渐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
薛睿在家中换过衣服,再到忘机楼中,刚过了吃午饭的点儿。
今日多云阴凉,余舒正坐在院子当中的躺椅上看账本,见他走进来,便放下手里的算盘,笑望着他:
“事情可还顺利?”
薛睿点点头,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了。
“那你怎么不高兴?”
薛睿转头看她,“哪里见得我不高兴?”
余舒挑挑眉,往前凑了凑,探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他额头,再一点他鼻子,最后一点他下巴,口中道: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见她将他全脸数了一遍,薛睿不禁失笑,神情蓦地轻松起来:
“不过是累了,哪有不高兴。昨晚有没有好好休息,吃了午饭吗?”
余舒摇摇头,“没吃,等你呢,饭菜都热着的,我猜你忙到现在,肯定没工夫吃东西。”
薛睿笑容愈显,院中没有旁人,便抬手捏着她下巴,摇了摇,道:
“好妹子,不枉大哥疼你。”
余舒拍掉他的手,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拽着他右手袖子,就往屋里走:
“我让人抓了药,待会儿吃过饭你就把药给我喝掉,可别嫌苦。”
薛睿目光暧暧地望着她后脑勺,轻应了一声。
***
吃过饭,余舒盯着薛睿把药喝了,见他眉头不眨一下,颇有些失望。
这药一早她就让人煎好了,她事先好事尝了一口,苦的要死,她还想着能看到薛睿窘相呢。
“怎么了?”薛睿不知余舒心里使坏,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只当哪里不对。
“我看你喝完了没有,”余舒讪讪地接过药碗,放到一边,又倒了一杯茶清茶给他漱口。
两人独处时候,一般都要私下说些不为人知的事,通常没有下人在旁服侍。
几次下来,她做起这些端茶倒水的事情,倒也顺手。
“快讲讲,昨晚你进宫复命,皇上是怎么说的?”
薛睿砸了下嘴里苦味,向她娓娓道来:
昨晚他去请了郭槐安一起进宫面圣,在皇上面前的说法,与他在郭槐安那里讲的一致,只不过最后将那两样证物递上去的,却是一向以铁面无私闻名在外的大理寺卿。
皇上愤怒可想而知,一头是惨遭凶手的臣子,一头是处心积虑的儿子,甭管这事是哪个儿子做下的,都让他不能容忍。
“其实我猜,圣上会发那么大的脾气,还有一个原因在于你。”薛睿道,他故意在皇上面前指明了余舒被凶犯盯上的事。
余舒眨了下眼睛,听懂了,冷笑道:“可不是,我这个攸关天下的破命人若是死了,莫说是一个皇子担罪不起,就是个太子,也得滚下地。”
这话不假,不过金贵的不是她,而是景尘那个大安祸子。
刘灏这次可是失算了,他想要除掉她,却压根不知道,她的命,不是他要的起的。
“宁王什么说法?”余舒又问。
“他,想当然是不会承认,至于刘翼,就更觉得冤枉了,”薛睿神情玩味,“可惜你不在当场,没有看见他们两人争执的场面。”
宁王和十一皇子临时被叫进宫中,全然不知大祸临头,当皇上将那封密信和死士腰牌扔到两人脸上,他们当场就愣住了。
刘翼是真傻眼,刘灏却是惊慌,前者糊里糊涂,后者却揣着明白。
“皇上问起罪来,他们两个都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干的,一开始宁王装腔作势,推卸有人栽赃陷害他们,可是刘翼不领情,眼看惹火烧身,便指着宁王质问起来,胡搅蛮缠,说是他杀了周磬。”
薛睿所料不差分毫,大难临头,夫妻且要分头自保,何况是皇室兄弟。
一想到刘翼在御书房指着宁王的鼻子,义正言辞地指责,宁王那张青红的脸,薛睿就觉得可笑。
“昨晚刘翼一个人进宫,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儿来,只知道明哲保身,等他回去以后,告诉了吕妃,多的是人替他动脑筋,我想这会儿,他应该已经想到是刘灏构陷他不成,恨不得找刘灏去拼命了。”
别忘了整件事的起因,是皇上要查两广总督吕不焕的底细,削弱吕家在地方势力。
现在事情闹大了,正好给了皇上借口,如果刘翼顶了这个罪,最后一定会牵扯到吕不焕身上,招来吕家满门祸累。
反观刘灏,在皇上面前失了信,再者兄弟不睦,就算最后侥幸摘了出来,也要损伤元气。
“哈,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鸟。”余舒幸灾乐祸。
薛睿看她一眼,有些奇怪,便问:“宁王就罢了,我却不知,刘翼是几时惹了你这么大脾气?”
他压根不知道,刘翼在双阳会上,潜进余舒休息的房间,企图不轨,结果被余舒暴打恐吓了一顿。
“呃,”余舒语噎,佯作无辜道:“就他那副德性,我看他不顺眼不行吗?”
不察她闪避的神情已经落入薛睿的眼底,让他留个心,回头追究起来,又有一段枝节。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薛睿等余舒的高兴劲儿过了,才一下下敲着茶几,斟酌了言语,神情复杂地告诉她:
“我祖父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