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瑾寻听是余舒,慌忙放下手里的针线,一扫平时温吞模样,小跑出去,望见院门口站得人影,惊讶得不行,余舒又喊了她一声,她才忙不迭地让守门的婆子放行,让她进来。
“余、余姐姐,你、你怎么、怎么来啦?”薛瑾寻一紧张便有些口吃的毛病。
余舒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端详了她一眼,但见她神色如常,并无伤心形状,便猜到她还没听说薛睿失踪的事,于是笑道:“顺路来瞧瞧你,走,我们进去说话。”
她反客为主,拉着她进了屋子。薛瑾寻住在相府的一个角落,从三年前十公主病殁便受尽冷落,一年到头也没个人来看她,薛凌南恐怕早就放弃了这个孙女,听说薛母患了疯病时好时坏,这偌大一座相府,她只能依靠薛睿活着。
不久前,宁王戕害十公主一案水落石出,虽是还了薛瑾寻一个清白,却弥补不了她受到的伤害,她的智力可能永远停留在孩子的阶段。
薛瑾寻见到余舒很是高兴,又不知如何表达,就将她这些日子绣的荷包和手帕都拿到她面前献宝,余舒不懂女红,只管每一件都拿起来看了,再夸她一句好,薛瑾寻很快就红透了一张脸,结结巴巴地将她绣得最好的一只荷包捧给她说:
“送、送给姐姐的。”
余舒道了谢,当场就系在了腰间,看到薛瑾寻眉眼都是笑,她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坐到她身边,拉着她的小手,柔声道:“你哥哥这些日子没来看你,你想他吗?”
薛瑾寻点点头,乖巧道:“哥哥做正事,没空来看我,我懂的。”
余舒眼神一暗,伸臂搂住了她的肩膀,故作轻松道:“对,他是去办事了,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你如果想他了,可不能哭鼻子啊。”
薛瑾寻懵懵懂懂地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一定会回来的。我们两个一起等他好不好?”
“那好吧。”薛瑾寻并没有意识到薛睿已经离开了,她只是单纯地记住了余舒和她的约定,日后再有人告诉她薛睿失踪了,她也会固执地相信——他会回来的。
余舒临走前,避开薛瑾寻将她屋里的大丫鬟叫到一旁严声叮嘱:“我与你家大公子是结拜兄妹,将你家小姐当做亲妹妹看的,你且精心伺候,自有你的好处,回头她这里出了什么事,你务必到宝昌街余府送信。”
未免这丫鬟坏事。她没有多提薛睿。塞了一张银票给她,连哄带吓了一番,这才放心离去,倒也不怕这丫鬟回过头来跑到薛凌南面前学嘴。
迟些时候。余舒擅闯后院去见薛瑾寻的事传进薛凌南耳朵里。她早就走得没影了。
* * *
大提点的行动很快。余舒答应婚事没过几天,就有一位宗室的贵夫人带着媒人上门来提亲了。景尘生母麓月公主乃是先帝爱女,他本身就是皇亲国戚。又受今上重视在朝为官,若不是兆庆帝迁到华珍园养病,这门亲事本当由皇上亲自指婚。
宗室命妇通是三品以上,轻易使唤不动,肯降尊纡贵到区区余府提亲,给足了余舒脸面,由此可见大提点没有敷衍她。
赵慧乍一听闻有人上门提亲,慌张地不知如何是好,余舒就坐在她边上,倒是四平八稳地不见惊讶,先吩咐丫鬟将客人请到内院,再扭过头对赵慧说道:“这门亲事是我答应了的,那人您也知道,就是景尘。”
赵慧只觉一道闷雷砸下来,晕晕乎乎地抓住她的胳膊,语无伦次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同我说呀,我连个准备都没有,你这就答应了?你可想好了,真要嫁给那个、那位景公子?”
余舒扶住她,淡淡一笑,避重就轻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过完年,我虚岁也有十八了,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您不是早就开始给我准备嫁妆了吗?”
“可是、可是——”赵慧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看着余舒的笑脸,她是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头,还没想明白,就被余舒催着进屋换衣服去了。
“既是来人提亲,我不方便露面,娘去见见媒人,只管应下了婚事,大小事宜照规矩走就是。”
赵慧被赶鸭子上架坐到那位宗室夫人的面前,早把先头那点疑虑都忘在脑后,光顾着应对男方家人了。媒人嘴巧,先将余舒和景尘各自夸耀了一番,再提及婚事,尽管赵慧得了余舒首肯,却不肯马虎,硬着头皮把该问的都问清楚了,那位宗室夫人倒没有小瞧她这个民妇,也不在意她是女方家的干娘,和和气气地同她说话,一副只要余舒肯嫁,凡事好商量的态度。
这让赵慧踏实了许多,便拿出余舒的庚辰八字,与男方交换,算是正式订下了这门婚事。
傍晚,贺芳芝和余小修回来,从赵慧口中听说余舒的婚事,惊讶极了,贺芳芝还好,毕竟他认得景尘这号人,所以不难接受,余小修却一脸吃瘪的样子,转身就跑去北大厢向余舒求证。
“姐!你要嫁给景大哥?”
余舒正在书房里翻看南林木材行昨日送来的账册,抬头看了眼冲进来的余小修,面无表情道:“我是要嫁给他,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余小修把门关严了,蹬蹬蹬走到她面前,上身撑在书桌上,踮脚凑近了她,压低了嗓子说:“你嫁给景大哥,那薛大哥怎么办啊?”
余舒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余小修见她不吭声,着急地抓耳挠腮:“姐,你不是喜欢薛大哥吗,我看得出来他也一样喜欢你,他知道你要嫁给景大哥吗?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啦?”
薛睿被宁王绑架的传闻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余小修这样不知世务的孩子却是一无所知,他还没听说薛睿出了事,所以会有这么单纯地想法。
余舒苦笑,她以为她和薛睿瞒得好,人人都当他们是兄妹之情,却被余小修这个半大的孩子一眼看穿了。
“你才多大点儿,懂得什么是喜欢。”她伸出食指戳在他脑门上,将人推开了,低头继续研究账册。别看南林木材行在京城不显眼,每一季的盈利却有上万两之多,这主要是因为薛皂早年在南方半租半买了大片的山林,不缺原料,后来交到薛睿手底下经营,又不惜重金雇佣了一匹手艺精干的匠人,不论是家具打造,还是土木修建,都能包揽。
“姐,姐?姐”余小修连叫了几声,余舒不搭理他,便像只漏气地皮球瘪了下去,没胆子和她胡搅蛮缠,便沮丧地走了。
余舒听到关门声,轻轻叹了口气。
翠姨娘是全家最后一个知道余舒婚事的人,她向赵慧打听清楚了景尘的家世人品,便欢天喜地起来,没有抱怨余舒自作主张,一味地庆幸女儿攀上高枝儿,要给皇帝爷做外甥媳妇。
当天晚上,她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余舒说道:“我的好闺女,真真儿争气,竟给我寻了这样的好女婿,那尹侍郎府上的三公子算个屁,给我姑爷提鞋都不配,你当初没答应他家,原来是存了心的,娘真是错怪了你。你快给娘说说,那景公子是皇帝的亲外甥,娶媳妇该给多少聘礼?回头你是不是要搬到公主府去住啊?我可先提醒着你,咱们现在住的宅子,将来你得留给小修,不能便宜了外人。”
八字刚有一撇,她就叫上姑爷了,可见是对这门婚事极其满意。经过三堂会审,翠姨娘看清了昔日旧主尹周嵘一家的险恶,体会到余父当年的良苦用心,她幡然悔悟,终于是安分下来不再和余舒处处作对,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骨子里仍是个尖酸小家子气的妇人。
“娘,这些不该您操心的,您就省省心吧。”余舒敷衍了她两句,便将人打发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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