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贺芳芝和余小修紧后回来,前院没半个人,不知什情况,两人找到余舒房里,听着里面有人说话声,余小修先头钻了进去,一眼看到站在床边身穿雪氅的男人,惊声道:
“薛大哥?”
再一瞧,余舒昏躺在床上,当即吓了个魂飞魄散,扑上前去。
“姐、姐!”
赵慧慌忙招呼着贺郎中进来给余舒诊脉,也没多留意余小修这一句喊的不对,该是“曹大哥”而非“薛大哥”。
“郎中,快来给小余瞧瞧,要不要紧。”
贺芳芝曾在义阳城和薛睿有过两面,还是那时余舒因偷鱼被纪老太君抽鞭子下雨天撵出来,薛睿夜里去请他来看病,不过后来他给赵慧治病,来往密切那会儿,薛睿已离开。
时隔大半年,加上余小修那一喊,他一时没能认出人来,就被赵慧揪到床前,很快就被床上脸色青白的余舒引去了注意力。
贺芳芝一看余舒面色,便知糟糕,紧忙剥开她眼皮,又从被子里抽了手腕出来搭脉,一番检查后,看她手足僵硬,脉象煞寒,急急对身旁人道:
“快叫人去烧一桶热水,迟了怕要落下病根。”
“烧了烧了,芸豆快去厨房看看。”赵慧催促道。
丫鬟急匆匆地去了,这头余小修已经趴在余舒床边哭起来,吵得贺芳芝无法专心,薛睿见他碍事,就将他拉了起来,到一旁,低斥两句,才叫他收起了眼泪。
厨子和扫地的仆妇一齐抬了热水进屋,薛睿帮忙倒进浴桶里,整好了水温,便和余小修贺芳芝退到门外·只留女人待在屋里,赵慧也被拉了出去。
余舒被力壮的仆妇抱到热水桶里,泡了大半个时辰,期间不时往里添加热水·熏腾地出了一身热汗,赵慧余小修在外面焦急的等候,贺芳芝回屋里凑了一付药材,亲自到厨房煎煮,薛睿站在余舒房门前,一语不发。
就这么折腾到了深夜,余舒才算缓过劲儿来·手足不再僵硬,被抬回床上躺着,这来回动静不小,她却连醒都没醒。
灌她喝下汤药,贺芳芝又仔细为余舒检查了一番,不放心地烧酒给她脑门上施了几针,最后才松一口气,对床前围的大大小小道:
“无大碍了·厨房里有皮囊,小修去灌一袋子热水垫在你姐姐脚下,捂上一夜就好。”
余小修忙应了出去。
赵慧红着眼睛·挤开了贺郎中坐在床边,摸着余舒脑袋:“人怎么还没醒?”
“放心,只是睡得太沉,刚喝过药,这一觉要到明天早上了。”贺芳芝劝她,“你且快回房去休息,这里我盯着看,再病着你,我不知要顾哪一头了。”
赵慧怎情愿离开,然她本就善解人意·更知在这节骨眼上她有个差池纯粹是添乱,一天下来她隐隐腰酸,担心着肚里的孩子,想想也就应了。
却看薛睿还在房里,她便问:“曹掌柜,你现居何处·这外面雪刚停,路滑夜黑,不如在家里将就一宿,我让人准备客房。”
薛睿来时坐了马车,车夫就在附近酒家避雪等候,原可以随时回去,但他看着床上睡的沉沉的余舒,稍一迟疑,竟点了头:
“那我就叨扰一宿。”
赵慧于是一番嘱托,出了这档子事,无有闲情逸致同曹子辛叙旧,让贴身的丫鬟芸豆留在余舒房里照应,带着那做杂活的仆妇跟她回了房里,待有事明早再说。
贺芳芝此时已经认出了薛睿,让余小修和丫鬟在屋里守着余舒,引他出去外间说话。
赵慧回屋后,遣个小厮端了一只火盆过来,又奉上热茶、点心,是想男人们有话要说。
“不知曹掌柜何时到了京中谋生?”贺芳芝问。
“其实我家就在安陵,回来有数月了,”薛睿未答详细,他在义阳数月,原本不当为外人得知,本该装成不识,但情急之下,会在赵慧他们面前露陷,承认曹子辛的身份,纯属是意外。
未免贺芳芝再细问,薛睿捡了话头:“贺郎中同慧姨是几月成的好事,可惜我没能在场喝一杯喜酒,改日再将贺礼补上,还望你们不要介怪。”
这一说,贺芳芝是不能推辞了,笑叹一声,道:“我和慧娘能成一家,真要多亏了小余帮忙。”
薛睿脸上露了好奇:“怎说?”
贺芳芝提起往事,唏嘘不已,便说起赵慧被窦家兄妹街头所伤,撞破脑袋,被送到他医馆里,就连余舒磕头求他救命那一段也讲了。
“.她那时两天酬来五百两,是让我吓了一跳,可以说是慧娘靠小鱼捡来一条性命,我们夫妻两个心中皆是谢她不过,若没了她,还不知各自现在哪儿去。”
薛睿是初次听到这一段故事,尽管不知余舒是怎么寝那种情况下筹到五百两重金救人,但想来极其不易,也就更视她重情重义,非是薄情薄信之流,但闻贺芳芝话里感激,薛睿这一边在为自己看人眼光之准,竟有些许骄傲自得。
固然余舒平日嬉皮笑脸,但关键时候,她却是最叫人放心的一个。
后来的事,不用贺芳芝说,薛睿也知道了,余舒满以为他不晓得她为赵慧出头击鼓打官司的事,其实他是在旁看了个整场,等事了后,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