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浮现出这个画面的瞬间,嗓子缺水般发干,池野蓦地松开自己的手,只稳着嗓音,岔开自己凌乱的心思,接着前面的话,“在石块和水面接触时,水面的弹性会给它一个向上的冲击力,石块和水面接触大概二十度,会漂很远,你试试。”
闻箫抛了抛手上的石块,随后,他白皙的手指捏住灰扑扑的石块,猛地向前一扔。
只被微风吹出褶皱的湖面上,石块弹跳出长长的半圆弧,一直到出现十几个涟漪时,石块才终于沉入了水底。
眯着眼远远看着那些散开的波纹,池野有点形容不出的失望——这个临时学生太容易就教会了,没了教第二次的机会。
水面的波纹还没有彻底散尽,闻箫拿过池野手里剩的最后一块石头,在手指捻了捻,扔了出去。
这一次比上次还要远。
池野迎着裹满水汽的风,看完水面的痕迹,“徒弟出师饿死老师,少年,为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
闻箫清冽的眼里,如湖面一般,多了粼粼几点笑意。
两人一起回九章路。
医院门口等车的人不多,没两分钟,车身上涂满广告的公交车缓缓驶来。因为是周末,车上空荡荡的没几个人,成列的塑料扶手轻晃,两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广播里在提醒乘客不要将手伸出窗外,以免发生意外,闻箫在这播报中开口:“打水漂是你自己练的还是别人教的?”
“我爸教的。”公交车的位置空间不足,闻箫坐在里面折着腿,池野干脆一条长腿搭在过道,他穿的黑色工装裤,金属拉链反射着日光,姿态不羁。
“我爸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出身有点苦,年纪不大父母就病逝了。但他人特别好,对我妈好,对我也好。印象里他什么都会,装灯泡修电器做菜做家务,没有技能盲区。唯一不好的,就是走得太早。”
池野聊起来语气稀松,“他走的时候,我妈正怀着芽芽,不少人都劝,说我妈这么漂亮,把肚子里的孩子流了,再带着我这个小拖油瓶,怎么都能嫁个不错的。我妈那段时间天天晚上都哭,后来她把那些给她介绍人的全拒了,说我爸虽然没了,但就算她一个人,也能把我和我妹妹养好。别人明面背地里都说她傻,我也觉得她挺傻的。”
公交车开得慢,能看清车窗外耀眼的阳光、行色匆匆的人群以及各式各样的店铺招牌。行道树郁郁葱葱,满是生机。
池野视线落在窗舷一块明晃的光斑上,语气复杂,“如果,如果不是这些年这么累、这么辛苦,她可能也不会在这个年纪就得了癌症。”
说完不过几秒,他又反驳自己的话,“不过,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闻箫被阳光刺的眯了眼——是啊,世上哪有什么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