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嘴角和眼尾都是往上微微扬起的，看得出来，心情也很不错。

“爷爷，您今儿心情很好啊！”

苏黎说话间，目光在厅中扫视了一圈，并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老管家一边给老爷子磨墨，一边笑道：“怎会心情不好呢？老爷子可好多年没笑得像今天这么开心了。少奶奶，咱们大少爷回来了！”

提起陆宴北，老爷子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更开了，下笔也更加遒劲有力。

老管家继续道：“这玉笔是大少爷送老爷子的生日礼物，瞧瞧，这一大早吃过饭就在这练笔了呢！都一上午了，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苏黎很是替老爷子高兴。

偏着脑袋，又把大厅搜寻了一遍，最后实在没忍住，问道：“怎么不见小叔人呢？”

“一大早吃过饭就出去了。”老爷子回她。

“……哦。”

苏黎语气中难掩几分失落情绪。

“你赶紧去吃早餐吧！”老爷子催她，又道：“这人不吃早餐可不行，快去快去。”

“哦，好。”

苏黎应着，又道：“爷爷，您宝贝儿子回来了，午饭是不是就不用由我陪了？”

老爷子笑着叹息道：“我都巴不得你们每时每刻都陪在我身边呢！这人啊，真是不中用，越老越觉得孤单。”

“您这么一说，我要不留在这陪您吃午饭，岂不显得我太不孝顺了？”

“没事，没事，可别耽误了你自己的事儿。”

苏黎从餐桌上拈了块吐司叼在嘴里，又重新回到了老爷子的桌前，“今儿周末，也没什么事儿。”

她周末最主要的工作就是陪女儿玩，偶尔有特殊情况就除外了，比如现在。

“没事那就吃完午饭再走吧！你在这热闹许多。”

“那行。”

苏黎答应留下来。

老爷子像是如常跟苏黎话家常一般，问她：“你见过宴北了吗？”

“嗯？”

苏黎一愣。

纠结着自己该说见过呢，还是说没见过会比较好。

正犹豫着，就听老爷子道：“你也不用瞒我，你跟宴北那些事儿，我多少都有听到些风声，我虽然年纪是老了些，但智商还在，你们真当老爷子我愚笨不堪？”

苏黎真的特别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她吃不准老爷子现在是什么心思，更拿不准对于这事儿他到底持个什么态度。

不过想当然的，肯定不是支持就对了。

她毕竟曾经是他老人家的孙媳妇，而现在他儿子又早已有了老婆和孩子。

苏黎咬着面包，偷偷觑了眼老爷子，“爷爷，我那个……其实我已经放弃了……”

放弃了吗？

苏黎又忍不住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

是放弃了吧！

至少，她真的不会期待自己再和这个男人能发生什么，当然，她也不敢期待。

她唯一在做的事情，就是默默地在意他，关心他，爱慕他……

而这些，是她自己完全无法掌控的事情，她不想去在意，不想去关心，不想去爱慕，可是，能由她吗？

由不得她！

唯一能由得了她的是，即便喜欢，即便在意，也要做到与他保持距离。

虽然她知道，这很难，很难。

苏黎继续低头啃着面包，“我知道我跟他没可能的，所以您不用担心，我不会跟他有什么的，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他有什么，从前不敢想，以后更加不会想，真的！”

苏黎保证着。

但不单单是同老爷子保证，更多的还是给自己下的保证书。

苏黎啊苏黎，虽然我知道要让你做到这些真的很难很难，可是再难你也必须要去试试吧！这个男人真的已经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了，割舍太疼，可以必须得一试啊！

苏黎光想着，眼睛里就不觉蒙上了一层浅薄的雾气。

爱上他，很容易。

如今要放弃他，太难。

她已经花了整整两年时间，到现在，却发现不过是徒劳。

他才一出现，所有的努力，等同于前功尽弃。

“少爷！”

忽而，听得老管家一声喊。

苏黎一怔。

抬头去看，却见陆宴北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

他拄着手杖，伫立在冬天的薄光里，周身气压很低，脸上神情更是冷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目光凛冽的落在她的脸上，如刀似刃。

苏黎不明白他满身寒意从何而来，想说什么，他却已经拄着手杖走了进来，与老爷子恭恭敬敬的打了声招呼，“爸！”

“回来了？我们正好聊到你呢！来来来，没事陪我练几个字。”

老爷子把那支玉笔腾出来，递给陆宴北，又指挥苏黎道：“你也没事，就在这给他磨墨吧！”

苏黎：“……”

她吭哧吭哧咬着嘴里那片吐司。

陆宴北的目光似不经意的扫过她，眸仁深重几许。

忽而，忆起几年前那个躲在他冰箱里偷吃他儿子零食的小丫头……

与现在的她，如出一辙。

时光流逝，变迁，让记忆里浅得东西更浅，却让记忆里深的情感更深，仿佛是经过时间发酵过一般，更为浓郁，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