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奔到山涧边停步,楚若烟转身,茫然四顾,眼前,似乎有漫天袭来的利箭,而前方奔跑的,却是一个小小的男孩……
为什么?
为什么是个男孩?
不应该是那时的楚若烟吗?
那个真正的楚大小姐!
耶律辰见她突然飞奔,竟然径直向山涧奔去,怕她有失,忙随后跟来,此时见她神情恍惚,不禁暗忧,上前将她手掌握住,低声唤道:“若烟,发生何事?”
楚若烟回头,迷茫向他注视,摇头道:“九哥,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耶律辰一默,抬头也向瀑布望去,低声道:“大邺皇后不记得,公孙家的人也不记得,可是……可是我记得,是在这里,九哥第一次见到她!”
她?
谁?
楚若烟追问。
“便是如今的大邺皇后阮云欢!”耶律辰答,慢慢讲述道,“那时,我被逐出上京,身边只有一个老家人随行,屡屡遭人追杀。那一年,就是在这陵溪山中,遇到一路人马追击,我慌不择路,只知道没命的奔逃。逃到这里,眼前已无路可走,身后却听到弓弦声响……”
“弓弦……”楚若烟张了张嘴,低声接口。
耶律辰点头,俊眸中难得闪过一抹恨意,却很快被一抹温柔取代,轻声道:“那时,我看到满天的箭羽,齐齐向我而来,只道再也难以逃脱,哪知道……”
“哪知道什么?”楚若烟追问,但觉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里,胸口一颗心剧烈跳动,几乎难以呼吸。
耶律辰陷在自己的回忆里,对她的异样浑然不觉,微微摇头,低声道:“哪知道,不知从何处冲出一个女娃,飞身向我扑来,与我一同摔下山涧,虽然受伤,却侥幸逃掉一条性命,也摆脱那几年来始终不断的追杀!”
是一个小女娃与他相撞?
楚若烟身子微晃,眼前几个零散的镜像交错,一时难分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听到自己虚飘的声音问道:“九哥如何知道,那小女娃是阮云欢?”
耶律辰道:“我得老家人所救,伤好之后,便悄悄来查找恩人,得知那一日,大邺朝靖安侯府的阮大小姐落水,昏迷数日方醒。醒来之后,便说什么满天的箭羽,说什么同生共死,靖安侯老侯爷只道她得了离魂之症,延医问药半年,她才不再胡言乱语。”
是吗?
楚若烟低问,脑中极力将自己记忆中的碎片拼凑,又再问道:“九哥可还记得,那是哪一年?是什么时节?”
什么时节?
耶律辰顺着她的思路暗算,答道:“那时南疆已是草长莺飞,应是早春时节,算来……嗯,到明年四月,便是整整十年!”
明年四月……
楚若烟脑中一阵昏沉。
若是记得不错,自己醒来时,也正是四月天,她躺在马车上,曾见到满山的桃花……
一时间,实不知道自己曾瞧见的是不是耶律辰所述?
若,那个狂奔的男孩是幼时的耶律辰,那么,那个女娃呢?是真正的楚若烟,还是那时的阮云欢?
如果,那个是阮云欢,她又在哪里?她看到的血光,难道不是来自楚若烟的身体?为何她醒来时,会变成楚若烟?
当年往事,虽非什么隐秘,可是埋在耶律辰心中十年,始终不曾向人吐露,此刻说出来,顿觉心底一片轻松,可是想到那个智谋过人的女子,心中不免有憾。
那八年间,他曾数次前往大邺游历,暗暗留意阮云欢的消息,自也是这一段恩情所在。
两年前,他肯遥奉君命前往大邺,促成太子耶律基大婚,有很大的原因,便是想见到阮云欢,了结多年的一桩心愿。可是等他微服赶到大邺,才发觉,她已是大邺朝的齐王妃。
他曾多次暗示,可是阮云欢似早已忘记,或者,从不曾记住他这个人。而他面对齐王全神的戒备,终究,没有亲口对她说一声“谢”字!
而且,事关生死,那一个字,又是何等的苍白?
深涧飞瀑,晚霞漫天,相映成奇瑰的景致。携手而立的两个人,却怀着两种思绪,想的,却是多年前的同一天,这里发生的一切。
或者,往事成谜,可是,于耶律辰,那一切都已过去,而于楚若烟,一切……还有机会查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