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宜府不大,守卫奔去不久,守备大人段敬源便已骑着一匹骨瘦如柴的马儿赶到,向楚若烟二人各打量一眼,拱手道:“不知二位是何方神圣,要见段某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这宁宜府地处尴尬,没有商旅往来,所产也不丰盛,更不是兵家必征之地,一向不被人注意,他当这宁宜守备三年,还从没有见过这样强横的主儿。
只是,眼前二人,虽然都是寻常百姓的打扮,可是那青年男子看似少女的随从,可是顾盼间自有英气,并不似寻常人家能有!而那少女不止生的端丽无双,就是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度,更是令人难以逼视。
宁宜府这地方,怎么会来这样的两个人物?
段敬源打量楚大小姐,楚大小姐自然也在打量他,只第一眼,便不禁暗暗喝一声彩:想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能养出这样一位人物!
但见这位守备大人年约三十上下,生的修眉斜飞,鼻直口方,一双狭长双目,带着一缕睿智光芒,竟是一位极俊雅的中年男子。
楚大小姐瞧的“啧啧”赞叹,竟似没有听到守备大人说话。张信无奈,只得代为答道:“守备大人见谅,我家小姐路过此地,本当上门拜望,奈何守卫大哥不肯通禀,不得已动手,还请守备大人见谅!”
小姐不说话,答话的只是这个随从!
架子不小啊!
守备大人略略皱眉,向楚若烟凝视,拱手道:“敢问这位小姐是……”
这一会儿,楚大小姐终于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马上行礼,径报家门道:“苍梧城主,楚若烟!”
苍梧城主?
段敬源一怔,想了想,也没有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名字在脑中一转,这才失声道:“楚?”
这姑娘的名字,可是与那名震西北的楚若宇楚大将军相似!
楚若烟自然知道他想到父兄身上,点头道:“嗯,楚!”
真是楚家的小姐!
段敬源脑中灵光一闪,这才想起,这“苍梧城主”的名号自己曾在抵报上见过,当时想着是一位千金小姐凭着父兄的功绩,得皇帝的恩赏,并没有放在心上,哪里知道,那时没有留意的人,竟然越过大漠立在他的面前,还径直报出名号!
想到这少女的身份,段敬源的脸色顿时凝肃,躬身道:“楚大小姐驾临寒地,下官不胜荣幸!就请楚大小姐前往守备府,令下官一尽地主之谊!”
只唤“楚大小姐”而不是“楚城主”,显然是敬重她的父兄,并没有把这御封的城主放在眼里。
楚若烟自然明白,倒也并不在意,也不客气,点头道:“正要叨扰!”略尽礼数,就策马与段敬源同行,顺口问道,“怎么段大人身为一府守备,出府不止身边无人,还……如此打扮?”说到后句,向段敬源身上一望。
这段敬源不止是没有穿官服,身上的衣裳也是一件已洗的发白的袍子,虽说还没有破洞,可是衣角已经有了毛边儿。
段敬源自然知道她言下之意,轻叹一声,摇头道:“这宁宜府商旅不通,土地也甚是贫瘠,段某身为父母官,不能为百姓谋福,又岂敢随意挥霍?”
还当真是一个体恤百姓的好官!
楚若烟点头,奇道:“可是若烟这一路前来,所经的山野一片苍翠,断不是不毛之地,土地如何会贫瘠?”
段敬源初听她报出名字,心中一时猜不到来意。
若说如今楚氏父子都在西北边疆,这楚大小姐突然在这里出现,或者与楚氏父子有关。可是这宁宜府又不是往西北边疆的正路,或者楚大小姐只是借着父兄的名字招摇?
哪知道听她不问战事,一张嘴问的竟是宁宜府的民生,这正是段敬源心中一结,立刻摇头道:“楚大小姐有所不知,如今是春夏之交,大漠上风沙不起,乡野间自然草木生发,一片苍翠!”
“嗯!”楚若烟点头,“这岂不是好事?”
好事?
段敬源苦笑,摇头道:“这里地势偏北,气侯较寒,一年里,也只能种一季庄稼。只是这里临近大漠,春天种下,到秋季大漠上风沙一起,这里也跟着受到波及,已经结穗的庄稼不等收获,便就生生被吹折,十成留不下一成。”
原来如此!
楚若烟点头,皱眉道:“若说风沙,漠上的绿洲只有更甚,守备大人可曾想过,既然耕种不成,倒不如学学漠上的牧民,养些牛羊也是好的!”
还真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段敬源苦笑摇头,长叹道:“漠上牧民多为游牧,并没有固定的地方,一处不行,大可迁往旁处,虽说辛苦一些,总还能为牛羊找到食物、水源。可是我宁宜府的百姓,一旦近郊被风沙所袭,又该迁往何处?到那时,人尚且不能裹腹,更如何管得了牛羊?”
是啊,先不说苍辽对州府百姓的户籍管理严格,纵然朝廷不管,各处都有百姓谋生,又能迁去哪里?
楚若烟顿时默然。
段敬源原也没有想过要从这小小少女身上得什么主意,只是听她询问,顺口应答。此刻见她不再说话,转话问起漠上的风情,听楚若烟说起狼群,暗暗心惊,轻叹道:“我苍辽地处大漠,只是苦了这些百姓!”
二人边说边走,不过片刻便已到守备府,段敬源当先下马,引二人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