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含笑点点头,问道:“悠然可是从蜀郡而来?”
“正是!恩师家住蜀地。”
“可有去过成都?”
“臣女正是从成都来的洛阳。”
“成都现在如何?”
郭悠然垂下头,小声说道:“臣女离开成都时,正赶上大司马破城,纵兵三日,成都百姓,死伤无数,尸骸满城,生灵涂炭……”
她话没说完,郭伋重重地咳了一声。吴汉在成都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但陛下又是怎么处置的?下诏斥责!
仅仅就是在诏书里骂了吴汉一顿,没有降职,没有罢官,更没有削爵,换句话讲,实实在在的惩处,一样都没有。
很显然,陛下对吴汉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太过气恼。在陛下面前埋怨吴汉的不是,这不是故意触陛下的霉头吗?
刘秀看了郭伋一眼,而后,对郭悠然说道:“大司马做事,的确是过激了一些,但大司马这么做,是有很多种原因的,旁人或许难以理解,但朕能理解。”
正因为他能理解,很多时候刘秀都打心眼里心疼吴汉,甚至连装装样子的惩处,刘秀都不愿意用在吴汉身上。
稍顿,他深吸口气,说道:“对蜀郡,我会免除赋税三年,以做补偿。”
邓禹、朱祐、郭伋连忙拱手施礼,说道:“陛下圣明!”
郭悠然则喃喃说道:“但死去的无辜百姓,再也活不过来了。”
朱祐沉声说道:“郭小姐此言差矣,成都之百姓,真有无辜者吗?公孙述乃窃汉之贼,成都百姓心甘情愿地为公孙述做臣民,他们又有何无辜?”
天下大乱,城头变幻大王旗,谁做天子,那又岂是百姓们所能左右的?把责任都推到百姓们的头上,这没有道理!郭悠然正要说话,郭伋抬起手,遮住嘴,已经不是咳嗽一声,而是连续咳嗽起来。
郭悠然无奈地看眼老爹,终究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刘秀一笑,说道:“对于家中有蒙冤遇难之百姓,朝廷会给予相应之补偿。”
“成都之百姓,恐怕不想要朝廷的补偿,只想要陛下严惩大司马!”
“那断然不行!”刘秀连想都没想,犹豫都没犹豫,脱口就拒绝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朕与子颜,既为君臣,更为手足,子颜所做之一切,皆为汉室,朕宁可颁布罪己诏,也绝不会惩处子颜!”
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郭悠然看向刘秀,心中非但没有失望,而是生出浓烈的赞赏和欣慰。
正因为有刘秀这样的天子,才能造就出像吴汉这样的大汉战神啊!如果上面没有刘秀这样的天子庇护,以吴汉的性格,其仕途早就半路夭折了吧!
过了好一会,郭悠然开口说道:“臣女之所以着急从成都赶回洛阳,并非为了向陛下状告大司马,而是为了一个人。”
刘秀不解地问道:“为谁?”
“陛下!”
“我?”
“陌鄢业已离开成都,如果臣女推算无误的话,他现在已在洛阳,而他潜入洛阳的目标,就是陛下!”
她此话一出,朱祐忍不住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郭悠然,沉声说道:“郭小姐是说,陌鄢他现在就是洛阳城内?”
郭悠然点点头,说道:“是的!”
朱祐急忙转头看向刘秀,拱手说道:“请陛下下旨,全城彻查!”
还没等刘秀说话,邓禹摆手,说道:“不可!”说着话,他问朱祐道:“仲先可知洛阳有多少百姓?不下三十万!最近,又赶上宁平长公主的生辰,各地官员皆有派人入京献礼,洛阳城内,已然人满为患,要想逐一排查,恐怕把京城驻军全部调入城内,人都不够用啊!”
刘秀点点头,觉得邓禹言之有理,逐一排查,既兴师动众,效果也不理想,反而会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得不偿失。
朱祐气恼道:“明知道陌鄢那狗贼就在洛阳,我们却什么都不做,坐等着他来行刺陛下?”
邓禹默然。刘秀看向郭悠然,问道:“悠然可有对策?”
郭悠然说道:“皇宫重地,守卫森严,陌鄢强闯皇宫的可能性不大,他唯一对陛下出手的机会,就是等陛下出宫。”
邓禹眯了眯眼睛,惊讶道:“郭小姐的意思是,陌鄢会在长公主的生辰之日动手?”
刘伯姬的生辰,刘秀是肯定要到场的,亲妹妹过生日,他这位唯一的兄长,又怎么可能会不去呢?
不过,大司空府也不是等闲之地,守卫就算不如皇宫,但也是戒备森严,陌鄢想要硬闯进去,亦是难如登天。
郭悠然说道:“据臣女所知,陌鄢精通易容之术。”
邓禹身子一震,面色凝重,久久无语。
刘伯姬生辰之日,会有大批各地方官员派人送贺礼到场,这些人,都不是洛阳本地人,而是来自于天南海北,陌鄢若易容混在其中,又如何去查?
邓禹沉默许久,缓缓开口说道:“当日,稳妥起见,陛下还是不要亲自到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