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幽兰的心里十分不舒服,她自认自己的弹奏不次于侯芷佩的舞蹈,凭什么侯芷佩能得到陛下的重赏,而自己却连一金一银的赏赐都未得到?
她心里不平,目光一转,突然看到了女眷当中的祭蔓婉。
她心思转了转,缓缓开口说道:“陛下,幽兰听说,蔓婉小姐才华横溢,琴技过人,幽兰斗胆,向陛下推荐蔓婉小姐抚琴一曲。”
听闻她的话,刘秀和对面的大臣们同是一怔。表面上看,宋幽兰的这个提议似乎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很正常,人们也的确听说过祭家的三小姐很有才华。
可是,若往深了想,便会发现,宋幽兰这是在给祭蔓婉出了一个大难题。
祭蔓婉若是抚琴,她该弹奏什么样的曲子呢?弹奏符合宴会气氛的欢快曲子?
她父亲可刚刚病故,下葬没有几天,大庭广众之下,她演奏欢快的曲子,在重视孝道的汉代,她非得被人活活骂死不可。
演奏曲风悲凉的曲子?这里可是皇宫,陛下和大臣们都在兴头上,兴致正高着呢,这个时候她若是演奏悲凉曲风的曲子,合适吗?
所以说,宋幽兰这个时候提议让祭蔓婉抚琴一曲,无论她选什么样曲风的曲子,都是错,都会落人口实。
在场的大臣们,哪有傻的,都是人精,人们看向宋幽兰的眼神都露出怪异之色。这位宋家的千金可真不简单啊,也不知道祭遵的遗孤什么时候得罪过她。
宋弘脸色难看,放于双腿上的手掌,慢慢握紧成拳头。
他是不希望自家的弟弟和祭蔓婉成亲,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家的闺女会蠢到,当众找祭蔓婉的麻烦,想让祭蔓婉当众下不来台。
这不是自己触霉头,成心惹陛下不高兴吗?
刘秀听了宋幽兰的话,眼眸闪了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喃喃说道:“宋小姐推荐蔓婉演奏一曲……”
他正琢磨着,怎样能把宋幽兰的请求推掉,这时候,祭蔓婉站起身形,向刘秀福身施礼,说道:“陛下,臣女愿为陛下弹奏一曲!”
刘秀看向祭蔓婉,在场的众人也都齐刷刷地向祭蔓婉看去,包括宋嵩在内。
看到祭蔓婉的一瞬间,宋嵩的目光就收不回来了。
小姑娘长得很娇小,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此时此刻,她的腰板却挺得笔直,让人感觉这小小的身板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无论多大的压力,也压不弯它。
很少有女子能给宋嵩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他不由得一时间看呆了。
刘秀与祭蔓婉对视片刻,柔声说道:“蔓婉,令尊刚刚过世,你心情悲痛,还是不要弹奏了。”
祭蔓婉垂首说道:“陛下,臣女也想借此机会,弹奏一曲,慰藉家父的在天之灵。”
宋幽兰闻言,眼中闪现过一抹笑意,好嘛,这个祭蔓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竟然想在皇宫,想在陛下、群臣面前演奏哀乐。
即便陛下再爱屋及乌,也不会任由她胡来,这回,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帮她向自己的小叔提亲了吧!
宋幽兰的小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兴致勃勃地看向祭蔓婉,想看看她到底要演奏哪一曲哀乐。
刘秀也注意到宋幽兰脸上浮现的幸灾乐祸,对宋弘家的这位千金,越发的不喜,连带着,他也有些迁怒宋弘。
你是怎么教导女儿的?这就是你堂堂大司空教导出来的大家闺秀?
祭蔓婉从女眷当中走出来,有内侍搬过来一把琴,她在琴后翩翩坐下,双手扶于琴弦上,抬头环视了一周。
陛下和阴贵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关心和紧张,这让她深感窝心,至于其它人看她的眼神,什么样的都有。
有担心的,有看热闹的,有事不关己的,有幸灾乐祸的,不过有一人看她的眼神太过于灼热,让她想忽视都难,宋嵩。
她的目光与宋嵩对视的瞬间,后者身子一震,下示意地低下头,并向她欠了欠身。祭蔓婉嫣然一笑,先是试了试琴音,而后,她认真的扶起琴来。
琴音一起,刘秀脸上的关心和紧张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长松口气,紧接着,又露出浓烈的欣赏之色。
邓禹等大臣听闻琴音之后,先是一怔,而后,许多大臣看向祭蔓婉的眼神都变了,带着吃惊,带着诧异,还有带着敬佩。
祭蔓婉弹奏的琴曲,有些大臣可能不太熟悉,但刘秀、邓禹、贾复等长年征战沙场的人,都太熟了,那正是大汉的军歌。
弹琴之间,祭蔓婉幽幽吟唱起来:“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这首汉军军歌,太能引起刘秀、邓禹等人的共鸣了,刘秀禁不住站起身形,迈步下走御座,来到众乐师近前,接过两只鼓槌,击鼓和音。
他大声唱吟:“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邓禹、贾复亦是拿起筷子,击打酒杯和音,跟着刘秀一同吟唱军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