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靠着坑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两只眼睛早已变成血红色。
他凝视着站在坑上的刘秀,嘴巴闭得紧紧的,即便是这样,血水仍顺着他的嘴角不断流淌出来。
相对于金丹而言,杨广更让刘秀敬佩,不管是不是敌人,就杨广这个人而言,绝对是一名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不愧他西州名将的称号。
刘秀低头看着坑内,浑身是箭,业已奄奄一息,却仍立而不倒的杨广,说道:“杨将军,你死后,朕会厚葬于你!”
“哈哈——”杨广突然仰面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噗的一声喷出口鲜血。
杨广弯下腰身,断断续续地说道:“身为武将,能死于战场之上,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主公,只是未能摘下你刘秀小儿的首级,我杨广愧对主公的知遇之恩!”
刘秀默然,不管杨广这个人再怎么令人敬佩,但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与谋。
缓了好一会,杨广弯下的腰身渐渐挺直,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猛然间,杨广断喝一声,用出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画龙擎天戟向刘秀投掷出去。
战戟飞起有三米高,可惜,却未能飞到刘秀近前,便于半空中掉落下来。
也就在他投掷出战戟的瞬间,坑上的羽林卫再次齐齐放箭,一代名将杨广,就此陨落在汉营的陷马坑内。
杨广是隗嚣的铁杆支持者,也是隗嚣麾下的头号悍将。从隗嚣起事那天起,杨广就誓死追随隗嚣。
他先是跟随隗嚣在凉州反莽,后来刘玄入主长安,又跟随隗嚣去到长安。
隗嚣和刘玄闹翻之后,他又保护着隗嚣,返回凉州,并且帮助隗嚣,一举打下凉州根基。
再后来,赤眉入主长安,西征军讨伐赤眉,赤眉舍弃长安,挥师西进,欲霸占凉州。
又是杨广亲自率军,重创赤眉,将赤眉军直接打出了凉州,这才有了赤眉先撤离长安,后又重返长安的事件。
对于隗嚣而言,杨广真就如同他的左膀右臂。
杨广常对身边的人说,身为人臣,一生只应服侍一主。他是真的有说到做到。
隗嚣强势时,他在隗嚣身边,兢兢业业,尽忠职守,隗嚣弱势时,他在隗嚣身边,也是尽心尽力,不离不弃。
身为君主,能有杨广这样的臣子,可谓是天大的幸事。杨广的死,对于隗嚣乃至隗嚣势力而言,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
隗嚣的手下不是没有能人,而在这些能人当中,也不缺对他忠心耿耿者,像杨广、王元、王捷这些将帅,都是隗嚣的铁杆心腹,只不过,是隗嚣自己走错了路。
杨广被汉军射杀在陷马坑内,残余的西凉铁骑见状,人们无不是纷纷下马,跪地叩首,一个个哭得泣不成声。
见状,刘秀禁不住轻叹口气,杨广是他的劲敌,劲敌死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他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杨广是隗嚣的臣子,但他也是西州名将,是大汉的名将。
就因为隗嚣一个人的原因,而导致洛阳和凉州兵戎相见,那么多的将士命丧疆场,那么多的名将就此陨落,作为大汉天子的刘秀,他又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看着被射杀在陷马坑内的杨广,又瞧瞧跪地大哭的西凉骑兵们,刘秀目光黯然,对左右说道:“厚葬杨广,厚待被俘之陇军将士。”
“喏!”周围众将齐齐拱手应了一声。
这一场由杨广和金丹发动的偷袭战,就此结束。只此一战,杨广和金丹相继命丧汉营,这对于隗嚣,打击巨大,更让西城守军、戎丘守军的士气大幅跌落。
现在陇军将士对于此战已不再报有任何之希望,人们的心里基本都是同一个想法,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吧!整个陇军,目前就笼罩在这种气氛当中。
隗嚣在得知杨广、金丹战败并战死的消息后,又急又悲愤,当场吐血,昏死了过去。好在金丹还给他留下不少的丹药,人们经过好一番抢救,隗嚣总算幽幽转醒。
他老眼通红,痛哭失声,他哭杨广,哭自己往后将少一员悍将,他哭金丹,哭以后再无人能为自己炼制保命之丹药。
镇守戎丘的王捷,听闻杨广和金丹战死的消息后,也是既震惊,又感悲凉。金丹死不死,他不在乎,关键是杨广的死,对他打击太大。
王捷和杨广,在战场上,是配合默契的伙伴,在私下里,是交情莫逆,堪称刎颈之交的兄弟。
一想到从今往后,自己和杨广生死两隔,再无见面之可能,王捷心如刀绞,把抓揉肠一般,人在营帐当中,放声大哭。
在杨广战死后的第三天,以刘秀为首的汉军,又开始了大举进攻戎丘。
此时,戎丘的局势已经很不乐观,城内的粮草几乎消耗费劲,城内的将士,已不足五千人,而且连续参加战斗,不得休息,每个人的体力都已透支严重,到了崩溃的边缘,最要命也是最让人感到绝望的是,近在咫尺的西城,无法向他们支援一兵一卒,也无法运送过来哪怕是一石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