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不管是前面跑的,还是后面追的,双方将士都在饿着肚子。对于吴汉军而言,他们有个先天的优势,就是跑在前面。
吴汉军所过之处,如同蝗灾过境一般,但凡是能吃的东西,被抢得一干二净,就连树皮都恨不得扒光了带走,他们是连一粒粮食都没给后面的追兵剩下。
等到吴汉率领汉军进入颍川后,邓奉和延岑联军不敢再追了。其一,麾下的将士们实在是坚持不住,其二,汉军在颍川找到了接应,王常。
王常是绿林军出身,而且还是绿林军三巨头之一的下江军主将,算是绿林军的核心首领之一。但他和其他绿林军首领不一样,王常与刘縯、刘秀的关系特别好。
刘玄定都长安后,对王常还是很不错的,赐他刘姓,册封为邓王,食邑八个县,而且特准他在自己的领地里,可主掌生杀大权。
这么个封赏,等于是把王常给封成了一个土皇帝。
吴汉率军进入颍川,刚好和在颍川的王常相遇。王常不仅向汉军提供了最短缺的粮草,而且还愿意与汉军站在同一条战线,共同对抗邓奉、延岑联军。
得到了王常的援助,汉军总算是把这口气给缓了过来。而邓奉和延岑则没敢追进颍川,西撤退回南阳。
至此,汉军在南阳的作战算是暂时告一段落。随着以吴汉为首的汉军主力撤离了南阳,汉军在南阳这里,便只剩下一座孤城,宛城。
宛城。
万脩病故后,没过几日,南方传来消息,吴汉军击破秦丰军,开始向汝南方向撤退。
刘秀意识到宛城即将变为孤城,他召来坚镡诸将,说道:“子伋,大司马已率我军主力,准备撤离南阳,大司马部一撤,宛城将彻底沦为孤城。子伋在宛城,独木难支,随我一同撤回洛阳吧!”
坚镡向刘秀拱手施礼,说道:“陛下,请恕微臣难以从命!”
“啊?”他此话一出,别说刘秀愣住,在场的其他将领们也都愣住。刘秀诧异地问道:“子伋还要留在宛城?”
“是的,陛下!微臣要留在宛城!”见刘秀皱着眉头,坚镡深吸口气,躬身说道:“陛下,宛城是万将军拼死护卫的地方,现万将军被埋在这里,只要微臣还有三寸气在,只要南阳贼寇还未平定,微臣必誓死守卫宛城,绝不后退一步!”
刘秀鼻子发酸,眼圈泛红,他站起身形,走到坚镡近前,拍了拍他身上的甲胄,说道:“君游,暂时的撤退,并非永久的放弃。我可以保证,我们早晚有一天,还会打回南阳,到那时,必将击溃邓奉、延岑诸贼,夺回宛城!”
坚镡低垂下头,没有说话。
刘秀再次拍拍他的胳膊,说道:“好了,以当前之局势,放弃宛城,势在必行,君游奉旨行事就是。”
说完话,他正准备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一直低着头的坚镡突然屈膝跪地,向前叩首,说道:“陛下,请恕微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坚镡这句话,让在场众人的身子同是一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军中的确是有这种不成文的规矩。
但问题是,这种情况通常是天子不在场,传来的旨意不符合实际情况,军中的主将可随机应变,不按照天子的旨意行事。可现在天子就在这里,就当着坚镡的面让他撤离宛城,他竟然弄出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说词,既让人觉得哭笑不得,又让人禁不住为他捏着一把冷汗。
刘秀脸色沉了下来,皱着眉头说道:“朕现在命令你,必须率军撤离宛城!”
坚镡跪在地上,保持着向前叩首的姿势,说道:“微臣是奉大司马之命,镇守宛城,只要大司马没有传来撤军的命令,微臣就不能撤!”
“你……”刘秀指了指跪在自己面前的坚镡。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搬出大司马来压我!这话都到了刘秀的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明白,坚镡搬出吴汉,其目的就是不想走。自己是天子,自己的话,就是圣旨,连吴汉都得听圣旨的,何况是坚镡?
刘秀沉吟片刻,意味深长地说道:“子伋,君游病故,我汉室已折损一员大将,难道,子伋还要我汉室再折损一员大将不成?”
坚镡说道:“万将军说过,身为将领,若能死于两军阵前,幸事也!”
刘秀凝视坚镡好一会,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想听这些,我现在命令你,你必须跟我撤回洛阳!”
坚镡的语气也同样坚定,说道:“微臣宁死也不撤出宛城,陛下若因微臣抗旨不遵而要杀微臣,微臣亦怨言,只求陛下能将微臣葬于万将军墓旁!”
“……”看着都愿意以死明志的坚镡,刘秀也没辙了。他喃喃说道:“子伋孤守宛城,倘若贼军大举来攻,何解?”
坚镡再次向前叩首。何解?他也不知道何解,他只知道,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要继承万脩的遗志,留在宛城,与贼死战到底。
他没有说话,任观出列,向刘秀跪地叩首,大声说道:“陛下,微臣愿留在宛城,与坚将军共御贼军,请陛下恩准!”
在场的众将,纷纷出列,跪地叩首,齐声说道:“微臣愿留在宛城,与坚将军共御贼军,请陛下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