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轻手轻脚地走了,石方自始至终,连眼神都没晃过一下。
他手里摊着四十五枚铜钱,被他两手换着,用右手大拇指推了五枚到右手,左手掂着着五枚铜钱,而后朝着还燃着火的灶膛里抛去。
铜钱落入火中,却不会像纸钱一样烧起来。
一抛,二抛……
五枚铜钱五枚铜钱的,一直到了最后五枚。
石方轻轻地翻着掌心之中的铜钱,听着着别样的声音,心里却是一股巨大的悲怆。
九五之数,断送在他手上。
朱家的天下,早已尽了,安安稳稳过日子,也是妄想。
他轻嘲地一勾唇,却将手里的铜钱朝着火里一抛,便像是将自己这辈子什么最要紧的东西都抛了出去一样。
石方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庙堂何其高也,而人处庙堂之中,与他在这一隅小天地,又有什么区别?
石方看着膛中火,一颗心却已经是那火底的死灰了。
两个小徒弟搓着手从外头进来,一个笑道:“外头的雪又堆起来了,可下得大呢,哟,白露姑娘把碗碟放回来了啊?”
另一个也喜滋滋地:“说起来今年可得了不少的赏钱……哎,师父,你怎么在火膛子前面站着?”
“没事,只是冷得厉害,所以烤烤火。”
石方拍了拍手,往回走,他道:“把案板上的东西给收拾了吧,晚上做些别的吃。”
“哎!”
两个徒弟对石方那是要多服气有多服气,石方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于是两个人忙碌了起来,不过石方却从屋里走出去了。
“赶紧把炉子上的锅端起来,里头汤都烧干了。”
“哎哟,我的姥姥,今儿这是怎么了?”
“你也觉得奇怪不成?”
“往常一锅汤熬到时辰,就被师父给端下来了,这一锅竟然还放着……”
“怪事,下头那碗也是,明明已经盛好的汤,又说咸了给倒掉,以前从没说调不好味的。”
“你也知道,师父冬天里头怕冷,有时候冷得厉害切菜都要先烤烤火呢。”
“什么时候我也能跟师父一样就好了。”
“做梦去吧,咱们师父可是要给夫人做一辈子菜的人。”
“迟早有一天呢?”
“拉倒吧……”
……
两个人说着,只看着潲水桶里方才倒掉的一碗白汤,又把方才的细瓷白玉般的大碗拿到水里洗干净了,这才整整齐齐地码放了回去。
石方已经走得很远了,厨房前头有杏树和槐树,冬天里都光秃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