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皇上忽然之间派人将偎翠楼出入口给堵住,接着就直接进了二楼,一下看见了他坐在那里跟几个商贾聊天。
只是沈恙见见机很快,早在听见声音的时候就跑了,听说现在人还没找见。好在今日谈事情本来就是沈恙一时兴起,话都没来得及说两句,旁人也不知道那是沈恙,只知道商贾还有一个,却不知道是谁。
皇帝一见到自己派出去的官员晚上竟然在外头喝花酒,却不理会丹徒和运河水患的事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叫人要拿了宋荦的顶戴花翎。
宋荦这人老实,一下就往地上跪,说着微臣知错。
然而人人屏气凝神,都不敢说话。
只有张廷玉微微咳嗽了一声之后站出来,说:“微臣以为,巡抚大人虽有过错,甚至这时候还出来喝花酒,和罪不至死,也不至于革职查办。”
结果康熙立刻板了脸问张廷玉:“你觉得此人这般还能做官吗?”
当时宋荦还不知道张廷玉的身份,只觉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应该是初入官场不久的人,一般皇帝若是说了这样的话,那就是不会改主意的了。张廷玉说再多都没用,该他宋荦倒霉的,还是他宋荦倒霉。
岂料,张廷玉竟然迎着康熙的怒火,直言道:“微臣觉得应该给巡抚大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毕竟巡抚大人只是失察,并不知道下面丹徒水患如此严重,更何况一省的巡抚,怎么能管到下面一个小小的丹徒镇?治河不力,该巡抚大人有错,可两样都并非全责。更何况,皇上若是这个时候裁撤了宋荦大人,又从哪里找一个比宋大人更合适的官员立刻顶上来处理丹徒的事情?望皇上三思之。”
若是站在这里的人是张英,张英会说,但是不会如张廷玉一般说得多。
毕竟,张英这人小心谨慎得多。
今日张廷玉说话了,便让康熙意识到,这父子两个人是不同的。
张廷玉敢说,能说,还说得对。
贤臣啊。
若康熙真处置了宋荦,相比江宁又要乱上一阵了。
于是,听了张廷玉的话之后,康熙看了张廷玉许久,终于道:“那就依张廷玉的话,着令你宋荦戴罪立功,立刻将河道与丹徒镇的事情给朕办好了。”
宋荦堪称是死里逃生,自己都没有想到。
他一瞧见康熙进来,就吓得腿都软了,尽管宋荦觉得自己办事的本事还不错,可不觉得康熙会有什么惜才之心。
结果这一回峰回路转,全靠了旁边这个张廷玉一句话。
一路跟着出来,宋荦没敢跟张廷玉搭话,现在出来见着,总算是有机会道谢了。
宋荦刚刚给张廷玉道谢,张廷玉就谦逊地一拱手:“宋大人言重了,下官不过也是为了民生大事着想,并未有什么为您美言的地方,您若是想保全了头上的顶戴花翎,还是早日将皇上吩咐的事情给办妥为好。”
张廷玉一副一点也不居功的表情,眯眼看着宋荦笑,和善到了极点。
宋荦心里只叹了一声:好人啊!好官啊!
只是要怎么补救……
眼看着宋荦就犯了难。
张廷玉只道:“治河非一日之功,可是丹徒的百姓流离失所,离开家园,万岁爷去丹徒看的时候只觉得民生凋敝。若要令民生不凋敝,必须要先有人,只要丹徒的百姓都回来了,还有什么搞不定的?下官言尽于此,望宋大人早日达成皇上所愿,告辞了。”
说罢,张廷玉转身便去了。
宋荦在后面看着,朝着张廷玉一拱手:“多谢张老先生提点了。”
张老先生啊……
张廷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道:要不要留一瞥胡子呢?
他走远了,出了织造府,才看见顾怀袖那边的马车还在外头等着,也不用人搬凳子来,自己就跳上去了,一掀帘子进去,果然看见胖哥儿趴在车里头玩着九连环,顾怀袖就窝在一边,手里捏把扇子打呵欠。
天色已晚,张廷玉却只是来看她一回,一会儿还要回去皇帝身边伺候。
张廷玉这一回随扈,就是皇帝开了恩,说要他去见张英的,现在张英在织造府这边,张廷玉不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