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往进凑了凑,贴在赵氏耳边道:“妈妈,你知道我原先打错主意,分了许多心在他身上。”说到这儿,抱琴故意顿了顿,“珠大爷怕是真不好了。今天我在太太处扶了他一把,怕是还没小宝重呢。”
赵氏很是惊恐,抱琴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说:“而且珠大爷昨儿统共进了三口粥,还吐了两口。”
“我的儿,这事儿你心里有数就行,别跟任何人说。”赵氏急忙跳下床,掀开门帘一看,院子只有自家男人一亮一亮的烟袋,这才放下心来,又强调道:“你跟着大小姐,别的事儿少掺和。”
“妈,你放心。我现在才明白,只有跟着大小姐出去了,咱家里才能有出路。”
“你明白就好。这些年府上是越来越节俭了,原先的大小姐衣服至多穿两回,现在的大小姐,她上季做的新衣裳我都洗过四次了。”
抱琴又跟赵氏说了几句,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说要回去了。这时,梁丰进来,在炕头的小柜子里摸了摸,拿出个油纸包递给抱琴,笑得有些羞涩,“闺女,这是我今儿赶车出去得空儿买的大枣,你拿去补补身子。”
“你行了。”赵氏抬胳膊扒拉了一下,道:“姑娘跟着大小姐,什么好东西没有。”
抱琴心中一热,将纸包接了过来,笑着道:“看着就甜,我明早起来就拿它泡水喝。”
☆、004
抱琴原本以为这事就算完了,谁知过了没两天,王夫人突然差人唤她过来。
王夫人刚吃完早饭,旁边的丫鬟正拿热毛巾给她擦手。抱琴站在一边等了一会,王夫人将屋子里的下人全遣走了,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可愿意跟着珠儿?”
妈蛋,抱琴都想爆粗口了,但是考虑到王夫人的接收程度和各自的身份,她急忙跪下,“太太,我不敢奢望!”这话可太难回答了。
首先得推掉,一定得推掉,她可没那本事将一个开场就被曹公写死的人救下来,要是早两年还好说,那会病美人的身子还没败,搁现在,只剩一呵呵了。病美人的遗孀是怎么说的,“当初你珠大爷在日,何曾也没两个人……所以你珠大爷一没了,趁年轻我都打发了。”
不管是通房大丫鬟还是姨娘,被被打发了还能去什么好人家不成,除了继续做姨娘,不好的去了风月场所。整个荣府好几百号人,就一个袭人,原本算是宝玉的通房丫头,还走的是王夫人的路子,最后当了别人的正室。可那生得妩媚温柔,又是从忠顺王府出来,原本唱小旦的琪官蒋玉菡难道是什么良配不成,抱琴是宁可单身一辈子都不愿嫁这样一个人的。
再者,这拒绝还不能分毫透露出对王夫人的不满,还不能拿珠大爷的身子骨说事儿,难度太大了。
王夫人听得抱琴拒绝,心下不喜,道:“怎么,难道我珠儿还委屈你了不成?”
抱琴磕了个头,眼中狠狠挤下两滴泪来,“太太,太太。我已经是大小姐的人了!”这话说的略有歧异,不过王夫人这种正统的妇道人家是听不出来的。“我虽是丫鬟出身,但也承蒙太太厚待,略识几个字,也读了两本书,知道了一仆不能事二主的道理……”话说到这儿,抱琴想着意思点的差不多了,便只剩下抽泣,喘得说不出话来了。
王夫人叹了口气,“你这傻孩子……”王夫人原先就看中抱琴忠厚老实,哪里知道她竟忠厚到这地步,看着她跪在地上哭成那样,王夫人也有些不忍心,好不容易调教出来这么忠心一个丫头,元春明年选秀也是大事件,离不了她,可是珠儿的身子,也的确得找个肯上心的丫头才是。
想到这儿,王夫人又说:“既如此,我也不要求你许多,只伺候珠儿的一日三餐可好?就到……就到明年元春选秀。”
王夫人客气到这份上,抱琴也不好推脱了,便哭着点了点头,犹豫道:“太太放心,我必定替太太照顾好珠大爷。”
“你放心,你还算是元春的人,我也不叫她们欺负了你去,有事儿你直接回我。”王夫人想了一想,说:“我不亏待你,这月钱得给你提上一提。”
抱琴低着头,嘴里一遍遍默念着:千万别是二两,千万别是二两。
“你原先是元春的大丫鬟,这一两不变,伺候珠儿三餐,算是三等吧,以后每月涨你五百文钱。”王夫人一边算一边说。
可总算是松了口气,抱琴差点摊在地上,她擦了擦眼泪,道:“太太,那我先去问问珠大爷中午想吃什么。”
这才是好丫鬟么,王夫人隐隐一笑,说:“去吧。”
抱琴出了王夫人的院子,抹了抹眼泪又擦了擦冷汗,左右一看。荣府宽总共也就一百五十米宽,元春,病美人,王夫人,再连带给病美人做饭的小厨房也都在后院,无非就是多走几步路而已。
这活倒是不难,就盼着病美人多撑些日子,撑到明年元春选秀才是。
方才情急之下答应了王夫人这个要求,抱琴这会儿绞尽脑汁在搜刮一切相关的信息,这病美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隐约记得提到病美人死的时候说了个“不到二十岁就娶了妻生了子,一病死了”。病美人现在多大,上个月才过了十九岁生日。
按照这个,也就还有十一个月了,抱琴又是一头冷汗。
不过转念又一想,元春是进了宫的。按照服丧的要求,长兄过世,妹妹是要守一年的,所以这贾珠必是元春进了宫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