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姜见他不再重重戒备,声音放轻,想起往事,自己也很难绷着,脸上渐渐带上了舒心的笑。
“我那位长辈,虽是女子,性格却极刚强,也狠,教训我时从不留手,我现在还记得被她脱了裤子打板子的疼……真的,特别狠,这么宽的板子,”封姜用手比划着板子大小,“这么厚,她抡圆了胳膊抽,也不怕把我抽坏了,我不服软,她就不松口,我骂她不是女人,是恶鬼,她还笑,说是啊,恶鬼才配收拾小鬼。”
“噗——”周尧大笑,“你这样的,就欠这么收拾!”
封姜仰脖喝了口酒:“她一把把我打服了,让我再不敢胡闹,又捏着我心思,瞧出我喜欢什么崇拜什么,使了几个小计……我就变成崇拜她了,再然后,不敢不听她的话,跟着她学东西从不喊苦不喊累,就想变成她故事里的大英雄……”
“你被她诓住啦!”周尧抢过他手中的酒,也喝了一口。
“当时不懂事,特别恨她,想着成为大英雄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她,让她跪在我面前,看她还敢不敢得瑟,后来……慢慢长大懂事,越来越佩服她,粘她,离不开她。我想叫她娘,她却不应,说自己有儿子,不稀罕我这又凶又丑的小刺头。”
“再后来,她去世了。我一度特别恨自己,是不是自己不知感恩,总在诅咒,老天爷就收了她。她才三十多岁……”
故事转变的猝不及防。
周尧都没来及好好欣赏封姜的热闹,就跟着心下一沉。
封姜神情很平静,就像事情已过去很久,难以再起波澜,可周尧看得出他眉梢眼角的悲伤。
“她儿子从小就走丢了,我没见过。她死前紧紧抓着孩子的小衣裳,扯都扯不开……她最记挂的,一直都不是我。”
很多没有一起经历过的事,你再有感触,也很难用‘感同身受’四个字安慰别人。
周尧将酒壶递给了封姜:“你羡慕那个孩子。”
“我心疼他。这么好的娘,便宜我了……”
封姜喝了口酒,不知道是被辣的,还是被呛的,猛烈咳了几下,神情就恢复了:“你在皇宫里,一定过的很好吧。”
“嗯,挺好的,就是不喜欢……下雪。”
封姜如此认真的敞开了心胸,周尧很难继续绝情,他看着纷纷扬扬的雪,长长叹了口气。
“下雪太冷太冷。皇宫金碧辉煌,锦绣膏粱,世人赞叹向往,可唯有住在里头的人才知道,金玉是冷的,高墙是冷的,顺着长长宫道送来的膳食,也是冷的……”
不受宠的妃子,没有存在感的皇子,面临的不仅仅是君王的冷漠,还有其它妃子的打压,宫人们的故意忽视。高高宫墙,小小的四方天,禁锢的不仅仅是妃嫔宫人,还有皇子。
“你不常出去?”
“出个宫殿都可能有麻烦,还想常出去?”
周尧冷嗤一声,他第一次被打发出去祈福,半路上就接到圣旨,成了质子。
封姜:“第一次来楚地?”
周尧:“嗯。你呢?也是第一次离开小山村远行?”
封姜:“你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