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总监找个由头给他发了笔奖金,明面上是奖励他在工作中的表现,可他自己清楚,这是给他的“封口费”,他已经被绑上了船,除了跳船自溺,他想不到别的选择。
他每天关注着网上对这件事的言论,情绪始终处在极不稳定的状态,一时义愤填膺想挥舞键盘为骆遇川说公道话反驳那些恶意中伤,一时意志消沉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身不由己,对抗不了公司,更对抗不了汹涌的网络舆论。
甚至他更加怨怪骆遇川,要不是当初骆遇川的冷漠,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也不会为今天这样的局面埋下祸根。
他无心工作,请了假在家里装驼鸟。
直到看到老所长的那段采访视频,他才醍醐灌顶般地醒了。
视频中老所长最后说的那段话,每一句,都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打在他的脸上。
火辣辣地痛。
他深觉羞耻,又陡然有了勇气,但都已经太晚了。
举报事件的形势被彻底扭转,他这位当年的“当事人”是否还要出来发声证明骆遇川的清白已经不那么重要。
怎么说呢,如果在事件之初,他就当机立断站出来声援骆遇川,那是雪中送炭,而现在真相已明,他再站出来,无非是锦上添花。
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而经历过这件事的围观群众,恐怕只会将这“锦上添花”解读为“蹭热度”。
方行远最终还是沉默了。
他隐隐意识到,说出这段过往,对他自己也许是一次救赎,让他可以摆脱他始终不愿意承认的深埋心底的负疚感,也可以摆脱这些年对秘密揭穿的恐惧。
可是他选择了沉默。
他放弃了让自己从旧日阴影里解脱的机会,像是自虐般地,一遍遍地看着网上那些对他“忘恩负义”的评论,似乎这样,他和骆遇川之间,便还能有那么一些些,已无希望,却聊以证明存在过的联系。
这些内心隐秘的想法方行远并不能说给骆遇川,他只是嗑嗑巴巴地,将“凯斯”背后做的事讲了讲,讲到最后连他自己也放弃了,渐渐讲不下去,手指捻着已经熄灭的烟头,像捻住一点点卑微的自尊。
骆遇川一直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听他讲,就像许多年以前,他神采飞扬地跟他讲些自认为好玩的事,他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