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看自己的手段被人学了去,岳乐心中有点小不自在,不过董鄂氏如果成功了也碍不着他,相反还能结下一个善缘。
他并没有思索犹豫很久,就已经拿定了主意,故意摆出一副迟疑的嘴脸来,沉思半晌才叹道:“你的一片诚诚之心真是感天动地——只是,这《水牛图》……”
为了不伤董鄂氏的脸面,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不过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董鄂氏从贝勒府出不来,他跟襄贝勒关系也不好,《水牛图》就算董鄂氏画出来了,可又如何拿到手呢?
董鄂氏被他说得一愣,倒是迅速反应过来了,低声道:“我阿玛府上倒是留有我不少手迹,能否劳烦王爷您走一遭?”
鄂硕自从唯一的女儿嫁到贝勒府闹出这一通通的丑闻后,实在是无脸面出门了,卧病在床已有数月余。
岳乐见董鄂氏提起鄂硕语调平平,摸不准她这是当真冷心冷情还是对鄂硕重病一事并不知情。
不过鄂硕养的女儿是不是白眼狼跟他关系不大,岳乐当下笑道:“这个不妨事儿,包在我身上。”
两厢计议已定,董鄂氏生怕她偷偷出来的事儿被人发现了,匆匆向岳乐告辞离开了。
岳乐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良久,倒是忍不住笑了——鄂硕府上有画成的《水牛图》,这说明董鄂氏在入宫选秀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这女子果然从一开始就所图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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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宴席事了,博果尔护送自家车队回府,寥寥几眼就看出来董鄂氏正处在一种异常亢奋的状态中。
他故意把章嬷嬷支开,当然注意到了董鄂氏中途出去了一小段时间,再回来时精神风貌同先前已经大不相同。
既然董鄂氏成功跟岳乐碰上了头,后续的一切事宜就不用他多操心了。博果尔的观感其实是有点小复杂的,上辈子也是岳乐牵头把董鄂氏画的《水牛图》献给福临的,那还是在他正式迎娶董鄂氏之前。
他无法确定上辈子的岳乐究竟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但明显人家这次就是故意来设计坑他的。
博果尔扶着娜木钟入府时,还特意对着董鄂氏极轻极轻地冷笑了一下。
董鄂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倒是扶着她的章嬷嬷一眼瞅到了心头惴惴,当晚送董鄂氏回房休息后,让李嬷嬷看好她,就急急忙忙跑去外院请罪。
博果尔今天歇在书房,冷不防听到她来求见,叹息了一声,暗道果然是从宫中打熬出来的老人精了,这应变能力确实是了得。
他想了想,倒是让人进来了,冷眼看着章嬷嬷给他磕头请罪,笑道:“嬷嬷言重了,今日宴席时侧福晋非常妥当知礼,我倒是不知嬷嬷何罪之有?”
博果尔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有意放董鄂氏出慈宁宫的,他甚至都不打算让第二个人知道自己是看着董鄂氏轻手轻脚走出去的,所以只顾装作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事儿。
章嬷嬷也没觉得他会看到,那时候贝勒爷同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逗趣说得正开心呢。就连她这个奉命盯着侧福晋的人,都是跟太后娘娘奏对完,暗中擦了一把冷汗,一扭头却发现董鄂氏贴着墙角从宫外走出来。
这个怎么想都是她的失职了,章嬷嬷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沉声道:“贝勒爷有所不知,侧福晋在奴婢同太后娘娘奏对的当口,曾经离开过慈宁宫一次,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才回来的。”
博果尔全部当回事儿般挥了挥手:“兴许侧福晋是出去更衣了。”人有三急嘛,这个理由是现成的。
这也是董鄂氏塞给她的说辞,章嬷嬷却不知道应该信还是不信,问她是哪个宫人领着去的又说忘了,她又不能追着每个慈宁宫伺候的人问“你有没有领着襄贝勒侧福晋出恭”这种话,只好作罢了。
当奴才的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那也得是在顺利完成主子交代差事的大前提下。章嬷嬷想起来总觉得心虚,咬咬牙干脆说道:“启禀主子爷,奴婢在被太后娘娘叫去问话前,看到侧福晋同安郡王……似乎有些首尾……安郡王从头到尾都一直盯着侧福晋看……”
幸好她也是在宫中待过多年的,经常出入皇宫的皇室宗亲们也都认得七七八八的,不然告状都找不到对象,那可真有点尴尬了。
博果尔闻言就明白了——嗯,一定是董鄂氏一直都盯着福临看,导致岳乐的暗示一直都没被对方接收到,他就只好一直看啊一直看,就这么被章嬷嬷给瞅到了。
估计岳乐那时候的心情也颇为焦急,博果尔有点想笑,但这时候着实不应该笑出来,他便做出一副似惊似怒的表情来,沉声道:“这么说,董鄂氏的奸夫不是鄂硕府上的小厮,而是安郡王了?”
章嬷嬷连忙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她虽然是这么怀疑的,但这话不能从她嘴巴里说出来,这个意思也不能从她这里漏出去,主子们的事儿她搀和进去就是一个“死”字。
博果尔本来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听她这么一说,犹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目视前方眨巴眨巴眼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尖。
果然他擅长的是外面的勾心斗角,像这种男男女女爱恨纠葛啊,还是老嬷嬷们看得更透彻些。博果尔自愧不如地想了半天,也就良久没有出声。
章嬷嬷听到上头半天没有声音,心道贝勒爷这明显是气狠了,忐忑不安惶惶恐恐地等待着他暴跳如雷。
没成想,跪了小半柱香后,贝勒爷倒是非常平静地示意贴身太监把她扶了起来,章嬷嬷也不敢强跪,小心翼翼顺着站了起来,心中却更加没底了——这种时候不怕人发火,怕的偏偏是他不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