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鹏飞深呼吸,忍耐了一阵后,觉得身体粘得难受,欲翻个身,可脚上还在一阵一阵地抽疼,加上臃肿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他努力半天也不过只是挪动了下手臂。
黑暗里,依稀之间,似乎有个人坐在他床边,轻手轻脚地扶他坐起来靠在胸前,用衣袖拭去他额上的汗珠。
脚上的疼痛缓过去后,任鹏飞哑着声问:程飞么?这么晚还不睡,大哥吵醒你了?
抱着他的人不说话,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静了一阵,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覆上他浑圆的肚子,任鹏飞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整个身子不禁绷紧。这只手倏忽地收了起来,随即一道沙哑干涩,仿佛在沙子上磨过的声音响起:你哪里疼?
这一句沙哑模糊的声音,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原来迷蒙的意识顿时清醒,任鹏飞愣了,却不敢回过头去,半晌,才伸出颤抖的手覆上扶住他肩膀的那只手……
聂颖?
……嗯。
我是在作梦吗?
否则怎么会美好得如此的不真实?
他身后的人不语,慢慢地移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脸,慎重而深情地吻上。任鹏飞垂在身侧的手迟疑地搭上他的肩膀,感觉那微凉却真实的触感,不由得用尽所有力气抓紧,仿佛这般,就不会再从自己手中离开了。
沉浸于这漫长而柔情的一吻中,任鹏飞合上眼睛,一颗泪从眼角滑下。
早起的青青推门而入时,眼前的一幕令她久久难以动弹,床上的那两个人相拥而眠,就连睡梦之中,这两个人的神情都是如此的恬淡而安宁。自入谷以来,总是一脸伤痛的父亲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看起来是如此的满足。
两个男人相拥而眠,没有一丝违和,深刻得令青青难以遗忘。
千帆过尽的这两人好不容易得以相守,早已顾不上什么恩怨是非,道德伦常,似乎要把从前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一般,整日整日地粘在一起,日夜不分:看得任程飞一个劲地喊肉麻,看得哑姑总是偷偷捂嘴笑,看得青青都不敢多待。
任鹏飞不能下床,江颖便把窗户打开,拥着他一起看外面的景致,偶尔相对一笑,有时聊些无关痛痒的话,又或是耳鬓厮磨卿卿我我,怎么都不会腻。
江颖会摸着任鹏飞圆圆的肚子一脸心疼地说:鹏飞,辛苦你了。
任鹏飞握着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笑说:不苦,有你在,就一点也不苦。
江颖情不自禁把他抱得紧紧地,一个又一个亲吻细细落在他的脸上。
窗外出现一个娇小的身影时,江颖轻轻蹙起眉,一脸感慨:青青和我不亲昵。是啊,由始至终都没叫过他一声。
任鹏飞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脸,直至把他眉间的皱褶抚平,不要担心,来日方长,终有一天,她会认你的。
江颖低头对他笑了笑,让他不用担心,随后话题又落在他腹中的孩子上。
大概什么时候生,会是男孩还是女孩,要取什么名字呢?
男孩叫什么,女孩叫什么,男孩要怎么教养,女孩要怎么抚育……
总之,他们这次一定要两个人一起养育这个孩子,好好地疼他,爱他,让他知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世上。
有一天清晨,任鹏飞洗完脸,看着水盆之中自己的倒影,呆滞了许久,等江颖发现时,他正用手抚摸自己的脸。
怎么了?
任鹏飞抬头,眼前的江颖清减不少,可依然昂轩挺拔,仪表不凡,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浮肿不堪,伸手捏捏,全是软肉,一点弹性也无。
怎么了?
他的异样令江颖略为不安地弯下腰,仔仔细细地看他。
任鹏飞避开他的目光,手又抚上自己的脸,默默道:原来我现在长成了这副模样。
水中自己的脸浮肿了一大圈,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变成这般的,以前怀青青时身子也是这般臃肿,却一直不曾在意过相貌,这次见了,心里抖然变得不舒服起来,这么丑的模样,也不知身边人见了心里怎么想。
江颖听了他的话,莞尔一笑,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任鹏飞这句听起来似在感慨的话竟让他从中体味出这番意思来。
任鹏飞从来都不是那种在意自身相貌之人,就算他真的破了相,也不会引来他多大的关注,也许真的如江颖所想的那般,因为在意着爱人的想法,于是自己也变得在意了。
江颖只是笑不说话,偷了腥般的神情引来任鹏飞淡淡地一瞟,可他仍不收敛,任鹏飞气得用水泼他,打湿他坏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