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试药(1 / 2)

入了夜,惠武王府便格外的安静。

卫明晅来不及去问御医,带人径直闯进了贺兰松的院子,院中守卫是新面孔,自贺兰松和黄院使住进这试剑阁,先后有十多个伺候的人染上了疫疾,全被卫明晅打发走了,人连着换了两拨。当然,这些都是偷偷做的,贺兰松并不知晓。

远远的便能瞧见窗上贺兰松的身影,他似乎正立在那里向外看。

天上无月,也不晓得他在瞧什么。

卫明晅却欣喜若狂,前两日贺兰松还病的下不了床,现下瞧来,果然现下是有精神了,他屏退了众人,放轻脚步过去,正要推门时,忽听到房中人道:“陛下来了。”

声音清冷,却又似带着几分笑意,清朗朗的,仿佛从山石上流过的清泉,冰凉沁人。

“是我,瑾言,听他们说你要见我,我。”卫明晅又推了推门,才发现里面仍旧是反锁的,“你开门,对不住,我来的晚了些。”

贺兰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皇上以为臣在生气?”

卫明晅心头一片茫然,听贺兰松的语气确实不像生气,因此试探着问道:“瑾言,你叫朕来,是为何事?”

贺兰松道:“皇上虽年富力强,但身系家国安危,还是离臣远些的好。”

卫明晅一阵失落,却仍旧道:“好,朕不进去,就在这里和你说会话。”

贺兰松咳了两声,道:“臣想求皇上将户部交到许林敏手上。”

卫明晅大惊,急得在门上踢了一脚,道:“胡说什么,朕不准。你还没死呢,他就敢惦记上了,朕明日就将他送到诏狱里去。”

贺兰松知道卫明晅不过是空发狠,不由好笑道:“他惦记什么,难道这还当真是个好差事?是臣放心不下,户部才有了生机,但眼下仍是百废待兴,许大人才德兼备,万事,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

“早做什么打算,都半个月了,你不是好好的,为何现在要说这样的丧气话?”

贺兰松不答反问,“臣听说黄院使死前研制了新方?”

卫明晅不由打了个激灵,愕然道:“你如何知晓?”

黄院使临终前确实依着时疫证候拟了个方子,但药性峻猛,又用到了诸寒凉有毒之药,不敢轻用到旁人身上,他学那神农亲身试药后,没多久就昏迷不醒,卫明晅便命人将那张方子收起,不许外传,却不知贺兰松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贺兰松道:“臣想试试。”

卫明晅拍门道:“朕不许。”今日本是初一,不忙政事,他怕下面衙门借封印之机不办差,故意将内阁和六部尚书叫到问政殿问事,到现在滴水未进,直饿得头晕眼花,脾气也就差了些,说出的话就不好听,“你想死么,朕偏偏不许。”

贺兰松哼了一声,不温不火的道:“皇上,臣是自由身,并非卖给了朝廷,我若想死,谁也拦不住。”

“你敢?”卫明晅森然道:“你若敢死,朕要你妻儿陪葬。”

贺兰松似是怔了怔,随即便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隐约可见他捧着胸口,开始剧烈的咳嗽。

卫明晅自悔失言,又恨贺兰松将那严氏看的这般重,狠心之下,便索性不去理他,任由他咳了好一会。

贺兰松慢慢直起了身子,苦笑道:“只怕来不及了,臣早间已服了药。”

卫明晅直惊的心胆俱裂,贺兰松此时身体羸弱,服了那虎狼之药,无疑是自寻死路,怪不得一早便要见他,想来是存了死志,临终前要见他一面托付户部诸事,他言念及此,再也顾不得旁的,脚上一动,啪的一声踢在门上,贺兰松骇的退了半步,只听啪啪之声不绝,竟是门外的卫明晅在疯了般的踢门。

贺兰松没想到卫明晅震怒至此,还没反应过来,哐的一声,门板已经被拆了下来,啪的一声砸到了地上去,卫明晅随后抢进来,一把握住了贺兰松的手腕,攥的死死的,“你竟敢!”

贺兰松茫茫然的立在当地,手腕几乎快要被捏断了,他却全无所觉,似是被吓呆了,傻傻的看着狂怒的卫明晅。

卫明晅满心震怒,扬起手来就要打人,待看清了他的面容,却又突然心软起来,他上次见他,还是朝堂上意气风发的户部尚书,只月余不见,却已瘦的脱了相,似是站都站不稳,他穿着一身青衣,腰上系着块玉,墨发梳的齐整,面色青灰,两颧烧的潮红,薄唇上起着干皮,还有些地方裂开了口,他眸中沉沉的,寂如天边的星子,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说不出话来。

卫明晅眼眶登时红了,他扬起的手落下来,扣在贺兰松后颈上,俯下去就往贺兰松唇上凑。

贺兰松总算清醒了,他空着的右手电光火石般的捂住了自己的脸,脚下一踹,死命的将卫明晅踢开了。

卫明晅一时不察,被踢到在地,却见贺兰松也脱力般躺到了榻上去,连连咳嗽,被角上咳出了星星点点的血。

那血刺痛了卫明晅的眼睛,他扑上去道:“瑾言。”

贺兰松扯过被子,将整个人都盖起来,连声道:“你走,离我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