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白心事(2 / 2)

贺兰松沉声道:“圣上体恤民意,不必为陛下避讳,是亘古未有之仁君。然臣不能不知礼仪,如何敢称呼陛下名讳?”

卫明晅道:“你昨日在围场金帐里醒来时,可不是这般说的。”

贺兰松一惊,他敲敲自己脑袋,推脱道:“臣,才醒来。陛下可是记错了?”

卫明晅心中感慨,懒得与贺兰松计较,他早知这人定是不认账的,他哼了一声,往边上一退,将人稳稳地放倒在榻上,抬脚下了龙榻。

贺兰松眼见人走远了,那人留下的暖意瞬时也不见了,忽然觉出几分冷来,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薄被,他心中暗道,这是生气了?若当真动了怒,不是应当把他扔出去么?

六年前,贺兰松、卫政和曾跟着恒光帝来凉西行宫避暑,识得此处是临霜阁,卫明晅日常处理政务便在阁中,外面隔间屏风之后尚有一张坐榻,他喜在那里看折子,适才或许便卧在那里瞧书呢,是以连鞋子都没穿。他伸长了脖子看时,也没有瞧到卫明晅的身影,难道是径直出了房门,他待要喊时,又觉得不妥,若要下榻,又委实没那个胆子。

贺兰松正胡思乱想着,却见卫明晅端着个荷叶形的雕花捧盒过来,他把盒子放到一边,端出一碗热粥来,道:“先吃粥,再来喝药。”

贺兰松早已嗅到了苦味,此刻听到药字,更是烦恼,恨不得翻个身过去装死,无奈此处不是家中,容不得他撒娇耍赖,只好小声道:“我还不饿。”

卫明晅头也不抬,哼道:“睡了近三日,竟还不饿,那就再饿三日,也给朕省口粮食。”

贺兰松倒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三日,他腹中早已饿的没了知觉,此刻见到肉粥,反而生出些恶心,但他惯会看卫明晅的眼色,知道这种事是断然没有商量余地的,因此只好退而求其次,问道:“有没有果子?”

卫明晅无奈,“有的,有雪山梅、马蹄糕,还有蜜煎局杜厨子新做的果食将军。”他手上拿着个捏成门神模样的糖人炫耀。

贺兰松一愣,失神过后忽觉心口涨的酸闷,难过道:“臣长大了。”

卫明晅苦笑道:“是,长大了,那吃不吃药?”

“吃,吃。”

夜色渐浓,冯尽忠带着人进来燃了灯烛、炭火,又重沏了热茶,便退到殿外去。

贺兰松靠在榻上吃了粥,又苦着脸喝了药,反倒吃了半盒子的果子蜜饯,吃的志得意满,竟又犯起困来。卫明晅夜间少进膳食,就着贺兰松剩下的糕点吃了些,也就饱了。

卫明晅好笑的看着贺兰松,道:“现下不吵着走了?”

贺兰松想说不是,但自己却大咧咧的霸占了人家床榻,一个不字就难出口。

卫明晅又问道:“疼得厉害么?”

贺兰松道:“喝了药,好些了。”

卫明晅道:“若是困了便睡,朕去看会折子。”

贺兰松见卫明晅眼中尽是血红,忙道:“我早睡饱了,还是陛下来歇着吧。夜深了,灯下伤眼睛。”

卫明晅恍然道:“是,朕也有些乏了,反正折子总是看不完的,便陪你睡一会吧。”

贺兰松急的冷汗直下,眼见卫明晅已甩脱了鞋子爬上来,忙向里靠了靠,却被对方一把捞住,“别动,仔细碰着伤。”

贺兰松只好不动,身子却已绷直了,几乎就要哭出来,便似被那恶霸欺凌的少年人,恨不得喊一句,我要回家。

卫明晅苦笑道:“朕是吃人的老虎么?何至于怕成这般。”

贺兰松左手攥紧了被角,眼尾殷红,像是被欺负狠了,右手却拦在两人中间,固守着最后的执念,道:“陛下,你明知道我的心,非要逼臣么?”

卫明晅一把握住了贺兰松的右手,只觉他手心中满是冷汗,粘腻潮湿,甚至还在轻轻震颤,他心中酸涩,贺兰松不是他,他是相府嫡子,深受父母疼惜,虽说性子温和,但也是个放荡恣意的,从未有过如此失魂落魄和无所适从,想来他所有的苦楚忧郁,皆是为了抗拒他的心意,抗拒自己的心意,是他,难为了他。

可这万里江山,那宝座之上,实在太孤独,太凄冷了,他自私的要把箍紧在怀中,要让他陪他在万人之巅,不为那万丈荣光,只想有个能说说暖心话的人。

卫明晅握着贺兰松的手,放到自己怀中去,半侧着身子,带着血色的眸子里尽是坚定之色,慨然道:“瑾言,朕抱着你,便觉得安心的很,你呢?你也是愿意的对不对。”他向身后一指,“门就在那里,你如何不走,若你执意,朕也拦不住。挣破了伤口不打紧,外间满是风雨也不怕,张院使就在行宫,从京师送来了无数珍稀药材,总能救活你。若你出了临霜殿,我就绝不再难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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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松:卫明晅就是个渣男,老婆孩子一大堆,还要逼我就范。宝座冷,高处不胜寒,那你下来呀。

卫明晅: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