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藏之郁闷至极,李怀恩藏个女人的地方,至于严防死守至厮。可见是个好色到无可救药地步的酒囊饭袋。
金戈交击之响传来,程藏之脸色一变,难道这里的女人也有问题?!
何止有问题,简直是大问题。
颜岁愿以袖掩鼻,这里拘禁的女子面目可怖,她们脸色如土,像是以黄色染料渲染。骨瘦嶙峋,如同被妖孽吸干尽精魂,行尸走肉不过如此。
寸许粗的铁链锁在这些女子脚腕、手腕,甚至脖颈。像是即将被五马分尸的极恶之人。
这些女子口角流着色如塞上胭脂凝夜紫的浓稠物,气味腥浓,以至于都盖过臭味。
“这血腥气……!”颜岁愿一瞬间便回忆起,曾和程藏之夜探金州所嗅到的血腥一样。
颜岁愿目光如炬,扫视墙角枷锁所缚之人,暗自低声:“程藏之,你果然是知晓这里的事。”
铁链牵动,一阵稀里哗啦,金属撞击的声响锥扎颜岁愿的心。而那群非人非兽的囚徒,目光浑浊,一双不能聚焦的眼眸默然的探寻。却始终发觉不到颜岁愿。
颜岁愿却观察入微,发现一条棕红布条,绒布卡在锁链关节细缝。他取下那棕红的布条,只需指腹轻捻,便知这是哪支军队多用的衣料。
他微微阖目,昂首,脑海中这幅惨状之后浮出一座青山。颜家上一代的忠良——他的父母得幸埋在青山。
‘父亲,你若是得见此景,可还会让孩儿忍让?’
‘母亲,你若是得见此景,可还会让孩儿宽仁?’
‘家仇国恨,孩儿如何能、如何能隐耐!’
数千儿郎殉身战壕,为战争杀戮所苦。若说他们身为儿郎,理应承担起保家卫国、抵御外侮的责任。
那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呢?
生前为人玩弄,死后无处可安葬,已是不幸。如今不死不活,恍若地狱,已不是不幸可言。
颜岁愿屈膝而跪,他额头触冰凉石砖,重重向这些曾活着的女子磕头。以此赔罪,不值千分之一。
终有一日,他会提着幕后之人的稽首祭奠亡魂。
“我颜家世代守君奉民,今出如此十恶不赦之人,是颜家对不住诸位。”
颜岁愿眸中一潭死水,他按动袖里剑左侧花纹,袖里剑延伸出几尺。长剑锋芒青,吹发可断。
程藏之沿着被破坏的重重机关飞驰,耳畔传来锁链稀稀拉拉的声。一至深处幽暗的密室,血肉横飞,尸体横七竖八死相枕籍。
颜岁愿站在血泊之央,一身雪织霜浆的劲服,朱朱白白的刺目。然而,浓重的血腥味却未使得颜岁愿神色浮动。
他右手的剑,血液滴点不止。这把出鞘利剑,将这些深受折辱苦痛的女子了结。
程藏之辈眼前的惨状惊住,浓重的血腥之中,他问:“这些女子,都是你杀的?”
颜岁愿将剑抬起,粘稠的血丝藕断丝连着下坠,滴答一声跌进血泊。他淡漠的看着程藏之,“如你所见,全部是我杀的。”
程藏之看着那柄血色漫漫的剑,缓缓道:“为什么?”
颜岁愿目色淡如青烟,似有若无,“你不知道吗?她们并不全是李怀恩抢掠满足自己淫.欲。她们,还是那伙在羊蛋村强行征兵之人的慰劳品。如果没猜错的话,她们不止是那一伙人的慰劳品,还有更多人。”
“男子强制入伍,女妇作慰劳品。真是,将这些人压榨的一干二净。”
程藏之神色随着他的话慢慢沉肃下来,他缓缓望着颜岁愿的眼眸,“我确实知晓此事,河西驻军也曾受到其他藩镇节度使如此示好。但我的部下不曾接受过这样的示好,不曾强辱任何一个弱女子。而我确实不知金州如此情况……你信吗?”
颜岁愿眼帘骤然抬起,直视程藏之问:“你当真不知道?你能确定你的每个士兵都不曾接受这样的示好?”
程藏之不作任何表情,“如何你才相信?”
颜岁愿一时之间,无法言说。
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一个人在一瞬间信任另一个人?哪里有这样的法子!
“我,曾有凌云壮志,曾有钢浇铁铸的心肠……”程藏之信步血泊,一点一点走近染似海之血的青锋,利刃上的血色漫延浸染衣襟,尖锋抵在心口,续而道:“三年之前,青京桦烟深处,你一袭白衫新如故人。见到你那一瞬,我恨自己这双腿留恋疆场,却不来见你。恨自己这双手染似海血,却不来跟你招手。”
前进一大步,剑锋没入血肉。程藏之额角析出汗珠,豆大汗珠微缩着朱白人影。
“颜岁愿,你信我也好,不信也好。我都,没有退路。”
你于我而言,是只能抓紧,不能错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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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戏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