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升想起了她轻描淡写说起的血腥故事。那之后他搜过新闻,作为本地一个影响恶劣的大事件,各种官报小报保留的信息资料相当多,很多报道都提到,在那人犯罪时是带着自己孩子一起的。
是想要杀死他吗?那个带着她去杀人,然后当着她的面自杀的父亲。
余陵狠狠地握着刀刺下,虽然对着的是地面,但崩断的刀尖还是划伤了张东升的脸,留下浅浅一道血痕。她被反崩的力道震得握不住刀,无力地俯下身撑着地面,眼泪不断地往下掉,滴在张东升的伤口上,一阵刺痛。
《对一个小孩子的谋杀》
谋杀的凶手是父亲,刀子是被捅伤的人,死去的是旁观的孩子。
想通一切的张东升奇妙地从这个名字中感受到了一点艺术性,但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余陵!你讨厌他不是吗!你爸爸!但你要继续下去不是跟他一样了吗!”他紧抓着余陵的两只手,怕她再一次捡起刀子。“他借刀子杀了你,你要借刀子杀了我吗!”
顺着学生的思路说,是一个好老师必备的技能。
“你这不是在杀死他,你是在借着刀子杀死我!我不想动手,是你拉着我动的,你不是把我变成了他,你是把你自己变成了他!”
张东升几乎是嘶吼的在说话,心脏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见面时是余陵在阻止他杀人,发展到最后竟然成了他在阻止余陵杀人。
“你要杀他,但你成为了他……”张东升有点怕这个艺术疯子真的自杀,又连忙跟上。“你要杀了你自己吗?你是要重现他吗?你恨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成为他吗!”
余陵似乎渐渐冷静下来,眼睛闭着,雕像般一动不动,只有眼泪还在流。
张东升试着松开她的手,放轻动作试图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停手吧,现在叫救护车还来得及……”
余陵低着头,身体随着他的推动柔软的摇晃两下,像之前张东升被她顶撞时一样,但她身体依旧很稳地坐在他肚子上,压得张东升喘不过气。
“张老师啊。”
她的声音没用力,轻飘飘地浮着。“你变化好大啊。”
张东升有些听不懂她想说的是什么。
余陵抬起手,仰头用手背蹭掉脸上的眼泪,挡住自己的所有表情。“看来这个作品可以改名叫做《一个人的善与恶》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个?张东升看她恢复了情绪,赶紧把她推到一边,踉跄着爬起来,想退开又看到了地上停止流动的血液,尽全力勉强自己走到椅子面前,缓慢地伸手去试探那小青年的鼻息。还没伸到面前,那小青年突然抬起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撇了他一眼后视线便落到了余陵身上,顶着胶带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先去看看她吧。”
张东升被他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后却从来没这么强烈的感谢过这是一场骗局。
支撑他站立的力气被撤走,他双腿一软坐在了椅子边,视线正对着余陵塌下去的背影。虽然感谢这不是真的,但张东生还是生气,别开头去关心那个不认识的小青年。“你的肚子没事吗?刀捅得很深……”
他摇摇头,只说了一句‘假的’后没再详细解释,心思拴在余陵身上,催促一直坐在原地不动的张东升:“你不去就帮我把手解开,我去看看她。”
他说话的时候北方腔很明显,听得出余陵那口音从哪学来的。但地上那个没有领情。
“我没事,别管我。”
余陵有些摇晃的站起身,用手扶着额头醒了醒神。“我出去冷静一下。”
她很明显中间是真的情绪崩溃,现在强撑着冷静,竟然还不忘了嘱咐他们两个不要破坏现场。“这也是作品。”
坐在院子的树荫下,余陵用发凉的指尖揉按着太阳穴,但头晕目眩的感觉依旧围绕不散。本来她还想吓得张东升魂不守舍以后再帅气的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可她真的面对那个场景的时候,远远做不到她想象中的冷静。
为了克服过去的恐惧她练会了各种刀花,匕首利器也经常拿在手里把玩,她以为自己早就把刀练成了另外一个肢体,谁又会怕自己的手指?但她现在手都还在抖,别说玩刀花了,刀柄都握不住。
张东升倒是意外坚持住了,没把她彻底带进去,不过这跟她今天没心思做铺垫或许也有一定关系。
余陵背靠着粗糙的树皮,突然笑出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想笑。
多么难得啊,遇到了张东升这样一个符合她要求的人,多么难得啊,张东升没有成为她的另一个噩梦。
她确实有想过在这一刻自杀,憎恨着那个人却又因为童年的确实而渴望贴近他,憎恨着这样自己又分裂出一个思想以旁人的角度安抚自己,内心的矛盾没有办法缓解,只能把它藏在阴暗之处放任其愈演愈烈。
要说这个心结今天有没有解开呢?似乎没有,只是旧事重提把发霉的回忆从深处翻了出来,但没有放下。
要说没解开呢?她现在确实心情舒缓了很多。张东升为了拦住她而说的那几句,就像是代替她把内心藏起来的肮脏想法大声说出来一般,压抑的感觉莫名少了很多。
屋里,小青年自由后手脚麻利的解开衣服,拿出里面被保鲜膜裹着的猪肉、被刺破的血袋和充气泵,又去脱内层贴身的战术背心,还不忘催促张东升:“你快去看看她啊!她现在贫血很厉害,可能会晕倒!”
张东升看着手上深入掌纹的血液,突然低头闻了一下味道,好像可以靠这样分辨出来这是谁的一般。
余陵还真是,把自己的作品用自己的血液这条贯彻到底。张东升能明白她的坚持,但还是有些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这么大量的失血让她今天走起来都像是在飘,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做那么多激烈的动作,心情也起伏颇大,就不怕脆弱的身体直接崩溃吗?
他走出门,阳光洒满的小院里,余陵坐在唯一的阴影中,抬手捂着眼睛在休息。
席地坐到她身边,张东升看着自己同样被血迹污染的裤子叹了口气,也靠在树干上闭眼养神,累得不想说话。
“张老师,谢谢你。”
余陵张口轻轻说了一句话,声音细弱到张东升甚至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你要是再诚恳点我就考虑不报警。”他或许也是被戏耍的次数多了,竟然也说起了顽皮话。
余陵拿下手,歪头看着他。“非常感谢你张老师,我会让人在我的墓碑上刻下你的名字。”
这话太奇怪,张东升忍不住带着疑惑看回去,看到她笑得温柔又灿烂,陌生的像是另外一张脸。在他的注视下,余陵将手摊到他面前。“要不要考虑成为我的长期搭档,兼职心理辅导师的那种?未来或许还会刻到我的墓碑上。”
张东升不太明白那句‘刻到墓碑上’代表着什么,一般除了坟墓的主人外,就只有立碑人的名字会刻在其上。余陵这是邀请他在她死后给她立碑?
看他没回答,余陵又换了一种说法:“要不要成为我的人生搭档?”
这句虽然也让人有些迷惑,但比之前的要易懂一些,至少让张东升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他皱着眉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余陵晃了晃脑袋。“我有了个关于脱敏治疗的新想法,要请你在未来和我一起测试。”
——————————————————————————
到此算完结了。这篇本来计划的就不长,后半截写得又跑偏找不到感觉,感觉有点像烂尾,但原本想写的就是这样一个相互拉扯,完全不温馨甚至有些变态的救赎故事,不过个人能力实在是不达标,没办法把想要的感觉写出来。
有缘下个脑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