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郑子吟面色如纸般雪白，不再说话。

交警看着他，对他道：“你借车给酒驾的人，你也有过错，他已经死了，一命抵多命，这剩下的责任，只能由你担了。”

郑子吟低头沙声说道：“你说的是，我会承担一切后果。”

正说到这里，就听到一阵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初心呆了呆，想着是谁？她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已经哭着扑到前面来，叶俏俏！

初心呆呆地看着冲到她前面哭泣的叶俏俏，短短个把月不见，叶俏俏变得更加瘦削，简直皮包骨头，她本来就高，因为瘦，显得更加高了，她低着头，如同一个站立的衣服架子，拿手绢捂着鼻子，呜呜地哭着，显得非常伤心。

交警走到她面前，对她说道：“叶小姐，你好，通知你过来，是叫你来认一认，这，是不是你亡夫？”

叶俏俏看了看只剩下一双腿脚的霍启，面色雪白，哭着道：“是他！这衣服，这鞋，是今天早上我给他挑选的，呜呜呜——霍启，我对不起你——呜呜呜——我对不起你——”

在叶俏俏的哭泣声中，初心才意识到叶俏俏为什么来了。在她和郑子吟结婚不久，她也和霍启结婚了，曾听霍启说过，霍启很爱她，追她追了十多年，到最后，才终于抱得美人归，然而，霍启命运太不幸了，在婚后两个月不到，只是刚刚度完蜜月不久，霍启就出车祸死了，还没留个全尸，叶俏俏成了新寡妇，叶俏俏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苦命的寡妇。

初心看了看叶俏俏瘦削的背影，又看了看前面霍启的只剩下腿和脚的身体，脑海里有如夏日闪电，她猛然意识到，也许，是霍启救了郑子吟的命，是霍启代郑子吟死了！

小舅舅的话如同警钟似的再次在耳朵边响了起来：“你去外省读大学后，没过多久，他就在他爸妈的安排下，娶了一个他不爱的女人，一直过得不开心。一年后，出去和朋友喝酒，喝醉了，不过他还是知道喝醉的，没开车，走路回家的，其实要是开车就不会那么惨了，他走在路上的时候，被一辆大货撞倒，从身上轧过去了，可怜啊，身体轧成三截，支离破碎，年纪轻轻，死得很惨——”

上辈子，郑子吟出车祸死了，喝醉了酒，没开车，走路回家，在路上，被一辆大货挤倒，从身上轧过去，身体轧成三截，支离破碎。

现在，霍启出出车祸死了，同样被大货撞到削掉上半身和脑袋，只剩下腿和脚，脑袋在路边草地找到，上半身碎成渣渣，简直惨得没法形容。

思及此，简直有如五雷轰顶，初心对于霍启和叶俏俏就充满了愧疚，霍启代郑子吟死了，郑子吟躲过了一劫，叶俏俏也因此成了寡妇。

郑子吟走到叶俏俏面前，初心跟在他旁边，自始至终，郑子吟都搀扶着初心。

交警已经忙别的事去了，叶俏俏看着霍启的残躯伤心地哭泣着，仿佛身边的郑子吟是空气。

郑子吟不敢看叶俏俏，好半天，才鼓足勇气艰难地开口：“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