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为你改变
初心明镜似的确切地记得,上辈子,在她和郑子吟确立恋爱关系的那个暑假,时不时地,她总能听到各种有关郑子吟相亲的消息。
她十八岁的时候,郑子吟已经二十八了,在x城,二十八还是单身,在十年前,已经成了街头巷尾,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几乎x城所有的大妈都怀疑郑家的这个唯一的儿子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是不是阳萎,是不是有颠痫,是不是有什么更可怕的不可告人的疾病,因为太意外了,家里非常的有钱,长得又一表人材,还是大学生,居然到了二十八还是单身?热情好八卦的大妈们找不到理由,只好下论断郑子吟身体有毛病。
对于这种谣言,郑子吟的母亲张小红都快急疯了,她做梦都想破除这可怕的谣言,而破除谣言的唯一方法,就是逼着儿子走马灯似的相亲,然后尽快结婚生孩子!
因此张小红夸下海口,谁要是给她儿子说上媳妇,她会给媒婆送一辆摩托车送一台电视机还送一个大哥大,在那个做媒只送一双皮鞋的年代,张小红这样的奖励起到了非凡的成果,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成天给郑子吟说媒的媒婆快要踏破郑家的门槛了。可以说,x城凡是可以做媒的女人都去当郑家的媒婆了。
因为郑子吟的婚姻大事闹得如此轰轰烈烈,满城风雨,因此,郑老太太关于未来儿媳妇的要求也准确地传到了初心的耳朵里:第一条,必须门当户对,因为他们家很有钱,自然不能娶一个穷的;第二条,身高必须一米六八,因为她儿子有一米七五。俗话说“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为了他们郑家子代后代的基因着想,必须找个高个的儿媳;第三条,必须能干懂事孝顺,要会做饭会做衣服会纳鞋底;第四条,必须漂亮;第五条,必须是本科学历。
这一条条要求,反复的“必须必须必须”如一记记重拳,把当年只有十八岁的少女打得连连后退,信心全失。她家里穷得叮当响,父母给她的大学学费都拿不出,她身高只有一米六二,她是个书呆子,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削苹果能把自己的手削到,走在外面能让自己迷路,除了后面微不足道的两条勉强符合之外,她离郑老太太的要求有千万里之遥!
这也是当时,她情绪失控,自卑和自负两种情绪奇怪地扭结在一起,最后当她提出要郑子吟一起陪她去上海读书,俨然“私奔”,郑子吟保持沉默时,她再也受不了,竭斯底里和郑子吟提出分手的原因,明知道最后得不到,不如她先抛弃他,至少她的面子保全了!
回忆到这里,往事有如恶梦上身,初心浑身一激灵。
她带着些许幸福些许伤感看着郑子吟,想着她前阵子,因为和郑子吟重逢,实在是太高兴了,沉浸在二人世界里了,浑然忘记了,人只要活着,不管你是生活在十年前的社会,还是生活在十年后的社会,自始至终都会有逃不开的束缚,她和郑子吟的未来,阻碍重重。
郑子吟沉默在那里,他不想说谎,也不能说谎。他去上海,他爸妈死都不会同意的,然而,他一旦决定下来的事,他就一定会去做。心心是他的灵魂和生命,一个人怎能丢下自己的灵魂和生命活着呢,所以,他会千方百计地说服二老,直到他们同意为止。
在他做这些时,身边的女孩需要理解他,体谅他,支持他,不和他发小孩子脾气,要学会等待,学会隐忍,学会宽容,对于这些,他不知道初心能不能做到,她实在是太小了,刚满十八岁啊。
初心看到郑子吟沉默,也知道他的为难,因此,笑了笑,说道:“所以,不如我不去上学,我重新复读一年,在x城上大学,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因为一起去上海,你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不如一起留在x城,你什么都不用改变,而我,只是不用去读复旦而己。”她说得很轻松,本来就是,她没必要去读啊,她其实早在六年前就复旦大学毕业了,何必千里迢迢地跑到复旦去浪费四年的时光。
听到初心说完,郑子吟看着她,眼睛潮潮的,“只是不用去读复旦而己。”她说得好轻松,就像和他在商量一会中午饭吃什么,今天穿什么衣服似的。
他努力笑了笑,伸出手,把对面的女孩搂进自己的怀里,他用手替她理着乌黑的长发。
初心伸出手,玩着他胸前睡衣的扭扣,是一种木纹纽扣,纽扣在她的玩弄下,松开来,露出胸前一片赤裸的肌肤,是小小的一片暖。
两个人静静地相偎着,郑子吟凝着眉头思考着。
怀中的这个女孩,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或者是说她突然间一夜成长起来,速度快得有如竹子在春夜拔节生长似的,她现在变得体贴懂事,懂得替他人考虑,懂得退让和牺牲。
可越是这样好的女孩,他越是心疼,也更加爱她,他怎么可能让她如此残酷地牺牲自己呢。
她那么小都懂得为他改变,为他退让,为他付出,他比她大十岁,还不能为她改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