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可如此欺辱我!若是我阿爹知道了,你们······”
话出口才觉有些没有底气,只好红着眼眶喏喏的改口:“你是定没有好果子吃的!我阿爹一定会将你杀头的!”
阮籍本来因你抽身抗拒的动作脸色有些不虞,听着你这话却反而柔和了些神情,可那种初见时的毫无来由的恶意又突的涌现,你都不知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他其实是笑着的,但就是莫名违和,阴柔的嗓音有种毫不掩饰的狠意:
“夫人这话可着实让人伤心,夫人向来连路边的乞丐都有善心施舍,今日是金锞子明日是几锭碎银,却为何偏偏对咱家这般狠心?”
不对······
他的这种语气实在是不对·······
你有些呆怔的望着他,似乎被吓住了,其实脑中已飞速的运转起来,他的这种语气可不像和你初识,倒有几分相识颇久的熟稔,卫秀那边搞什么鬼先不说,毕竟山高皇帝远,如今这境况,阮籍的重要性某种方面来说还要远大于在皇宫的卫秀,你便只望着他,你知道哪一种姿态最堪怜,连嘴角都还带着伤,但那双眼睛却能教铁石心肠的人柔软: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似乎你的问话太过突兀,阮籍反而一愣,你却并未给他反应的时机,只倾身靠近了些,你一直抱着他方才递给你的暖炉,手心温暖而柔软,似乎只是急切的想要求证,便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你认识我吗?”
在你将手搭到他手上时,你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的僵硬,他却并未甩开你,反而有些用力的回握住,将你往他怀中带了带,另一只手却揽住你的肩膀轻柔的将你鬓边散落的碎发挽到了耳后,声音阴柔得有些女气:
“自然是认识的,小姐大概是忘了,小人能活到现在,可全仰仗当初小姐的好心施舍,我可欠着小姐一条命呢~~”
放屁!
你心里只这样骂道,若是他抓着你的手劲再轻些,语气里的那种几乎带着恨的古怪恶意再少些,你就差点信了,这怕不是救命恩人,是杀父仇人才对吧!
你还未来得及追问,阮籍便已突的甩开手立起身来,逆着光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你只下意识心生警惕,却听他柔声接着说道:
“这么些年小人一直惦记着,可总算是老天开眼,给了小人这个机会,来好好报答小姐当年的恩情。”
“当年是发生了······”
“督主,那位爷来信了。”
你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却是一个小太监捧着封信进来,只飞快的瞥了你一眼,便低下了头去,跪在窗前的茶几旁躬着腰候礼,你正觉着这小太监有几分眼熟,阮籍却似乎有些不耐被打断,只鼻腔轻哼了声,拂了下合拢的鹤氅,宽大的羽织披风在空中漾起层华贵的伏波,他已是转身快步接过了小太监一直高捧着的信:
“起来吧——可还有说什么?”
“旁的倒是没有了,只交代奴才尽快的将信送到,另外还说·····”说着那小太监又隐晦的瞄了你一眼:“说等叁日后再来。”
那小太监似乎十分的惧怕阮籍,答完话也再不敢多说一句,只谦恭着腰立着,低头眼观鼻鼻观口连大气都不敢喘,登时屋子里便只剩下阮籍对着窗口的光翻看信纸的声音,信的内容似乎并不多,他只扫了眼便看完了,侧头看了一眼正坐靠在床上的你,声音听不出情绪:
“本督知道了,你便只管回一声就是,本督还有事要去一趟东厂,夫人这边你可得仔细照顾好了,去问问厨房煎的药可熬好了?务必要看着一口一口都喝下了,少一口,便剁了你那没用的爪子!”
他这话明着是对那小太监,实则还不是指桑骂槐的刻意说给你听的,好教你乖乖喝药,言罢也便未再停留,只拿着信出去了,从门外还进来了两个端着洗漱用具的圆脸小丫鬟,倒是方才那战战兢兢的小太监换了副喜庆讨好的笑脸,乐呵呵的凑上来对你嘘寒问暖:
“小的名喜顺,喜气洋洋的喜,顺顺利利的顺,夫人可饿了?厨房一直备着热菜呢!夫人这大病初愈不宜吃些辛辣油腻的,府上的厨子那鹅肫掌汤齑是一绝,保管夫人喝了一碗还想第二碗,奴才这便命厨房将膳食摆上?”
你瞧着小太监那谄媚卖乖的模样,也实在没必要为难这些听命行事的内侍丫鬟们,便只扯了个不咸不淡的笑,语气平缓的问道:
“我的丫鬟们呢?我素来不喜旁的人服侍,现下也实在是浑身难受,便让她们来替我洗漱更衣吧。”
两个小丫鬟却闻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只不住的向你磕头乞求,仿佛你说了什么要他命的话来,你正疑惑不解间,那个小太监却急忙解释道:
“夫人便不要为难小的了,督主吩咐了,往后夫人您的更衣洗漱便都是交给这两个丫鬟负责了,夫人若是不喜欢,换新的丫鬟来就是,只是这两个没用的东西便也不必留了,夫人您看这两个妮子可是不合眼缘?”
这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了,你登时只一时气结,指着那笑眯眯的小太监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气顺,可又实在没办法看着这两个无辜的小丫鬟因为你的一时置气而丧命,便只得愤懑的妥协道:
“便就她们了吧,只我那两个丫鬟与我虽是主仆,但实则情同姐妹,若她们有丝毫的闪失,我便是舍了这条命不要,也是要为她们讨个公道的!”
小太监只笑呵呵的应是,便行了礼退下了,两个小丫鬟互相对视了一眼上前来扶着你洗漱穿衣,你欲再打探些周围的消息,便开口询问这两个丫鬟的名字和年龄,却见两个丫鬟只兀自摇头,放下正在湿帕的手,对着你张嘴指了指,你才瞧见她们口中黑洞洞一片,连咿咿呀呀的声音都发不出,竟是舌头都被剪去了一半,猝不及防下将你吓得往后几步差点没站稳:
“简直!!!”
你一时只觉心中五味陈杂,这样的伤定不可能是天生的了,那阮籍的凶残程度又再度刷新上限,真他妈封建社会没人权,这种东西要是在文明世界早就被枪毙了一百遍了艹!
而你还要想办法攻略他······
想着,你的心只觉得拔凉拔凉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是的,你必须要攻略下阮籍。
在你意识到了阮籍恐怕对卫秀有所隐瞒时,你便已经设定好了初步的计划。系统既然已经利用你达成了它的初步目的,怨天尤人是无用的,如今你想要回去,恐怕只能指望着像电视剧里一样去死一死碰碰运气了,虽然如今的境况你想要不ooc的自杀实在是容易得很,但就这么死了又实在是不甘心,但是直接上手干掉阮籍和卫秀的难度堪比你一觉醒来就回家了,那便只能从长计议,而你叁妹宋琼音既然是系统的“女主”,这局棋可不能少了她,你要闹它个鱼死网破,好叫那个闷声杀人的系统知道,它选了你将是最错误的决定。
放手一搏的话,你其实有很多种方式死得轰轰烈烈。
可你不想那么便宜了这个世界,
卫秀其实并不难解决,比起石燕与阮籍来说,他可谓是真的有少年赤子之心,这也是为什么你当初会将他作为私奔的首选目标的原因,可惜他是皇帝,而你与他也错过了最可能在一起的时机,在看穿系统的真面目后,继续呆在这个世界的每一秒都让你无比煎熬,也自然不可能与谁相守一生。
你相信以卫秀的心机手段在朝中实现自己专权的抱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从以前你与他的书信往来可知,他或许也会是个明君,但是已经晚了,你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你心底有个大胆的设想,阮籍固然是卫秀的左膀右臂肱股之臣,说不定注定会是一段君臣佳话,但现在他们的联盟明显还并没有那么牢靠,你从你阿爹那里也知悉了不少如今朝堂云山雾罩的局势,自古二桃杀叁士,你纵然做不到阴谋阳谋去搅弄风云,但让君臣互生龌龊却算不得难事,历史上这样疑心生暗鬼的例子可谓数不胜数,先是阮籍,再是那忠君之心的李世姬,总有办法一个一个去瓦解,至于你的叁妹,她既有重生一世入主后位的野心,说不定反而能成你助力······
卫秀是环环相扣间最关键的一节,却反而也是最脆弱的一节,阮籍你还未探得关键所在,但“宿淮安”与你却曾是无话不谈,说来倒也可笑,他一个这天底下最不可能相信“真心”的人,却居然会那么渴求别人的一分“真心”。
你不想选择原谅,选择和解,什么破镜重圆的虐恋情深你通通不需要,让他们爱上你,你再通过伤害你自己的方式去报复他们未免也太不痛不痒了,失了你,也自会有下一个更好的,你要的不是自我感动式的报复,你要真正拿走的,是他们赖以活命的东西,是他们能够肆无忌惮伤害他人的倚仗,
到那时,自有千只万只的吸血虫蛭替你将他们扒皮抽骨,
爱与不爱又哪里重要?
自是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