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2 / 2)

“冯光义住在三楼。”魏秋岁道,“你先上去,照我们路上商量的做,电话不要挂,我就在这里。”

“好。”余非点点头。

魏秋岁的耳机别在耳边,目送着余非下了车,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道里,才用手调整了一下耳机。

耳机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余非压低声音道:“上楼了。”

“嗯。”魏秋岁应了一声。

余非穿过老旧的楼道,里面散发出一股霉气。走廊里被大大小小的杂物堆积,显得异常拥挤,只能供他一个成年男人走动。

他走上了三楼,走到了门前,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一串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他敲了敲门。

“谁啊?”屋里有人问。

“那个……冯光义在吗?”

过了一阵子才有脚步声传来,门开了之后,余非看见了眼前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是癌症病人,瘦得让人不舒服的男人。

他的目光没有什么焦点,似乎还带着疑问看着余非,余非指下自己:“冯光义,记得我吗,我是余非。”

冯光义似乎没有一瞬间的犹豫,在听见这个名字之后马上双眼就像被点亮了一样:“余非……高中那个余非?”

“是啊!”余非说,“我才知道你就住这附近。”

进屋比想象的要顺利一些,冯光义直接开门让他进来了,整个人还有了些生气:“进来坐坐,我屋子小……你随意坐……咳咳。”

余非进了门,才觉得这屋子和他想象的有些区别,原本以为是拥挤又堆满杂物,但其实里面非常干净,虽然狭小,所有的东西都利用有限的空间分门别类,格外亮堂。一看就是有人收拾,而且经常收拾。

他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冯光义就坐在了床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哦……问了之前的老师,想来原地方碰碰运气呢。”余非道,“马上有高中同学聚会了……”

“啊?我没听说啊,不过我这身体状况,聚什么会啊。”冯光义摇摇手,“你看得出来吧,我得了癌症,胰腺癌。”

余非虽然早就知道,但听人亲口说出还是有点唏嘘,这痛心惋惜的表情也不是装的,冯光义和他一样大,那么年轻的一个人,现在却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怎么会的呢……”余非问,“那时候你忽然不来学校了,我们都挺想你的。”

“出了些事情。”冯光义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虽然很久远了,但如今想想,都是报应吧。”

余非最听不得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但念在刚和人家见面,又不好开口就打听,硬生生憋了下去。

冯光义看看余非:“你怎么样啊,之后考上你心心念念的北大没有?”

余非顿时想起没认识魏秋岁之前自己的人生理想是北大,不禁就想为什么自己认识魏秋岁之后还为爱降格啊,虽然警校和北大对他而言都是修罗副本,但讲出来感觉不一样了嘛!

“……怎么可能,我现在就在母校当老师。”余非笑了两声,“混得也就那样。”

“老师?很好了啊。”冯光义惊讶道,“没想到呢,那你结婚了吗?”

“还没。”余非伸手挠了挠头。

“有对象了吗?你肯定有了吧,你还喜欢温温柔柔的长发的那种吗……”

余非刚想回答,耳机里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声,他吓了一跳才想起来还和魏秋岁通着话,就听见魏秋岁道:“……问重点。”

余非清了清嗓子:“当时你走了之后我特别意外,我其实一直想知道你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冯光义笑笑,没说话。

余非接着问道:“你……你当年记不记得有个照片,就是……”

一句话,冯光义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他有点奇怪和不解地看向余非:“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只是想起来。”余非摇摇头,故作不经意道,“那咱们不聊这个了,又不是啥好事儿。对啦,同学聚会你去吗?去的话我来接你。”

冯光义的肩膀微微松了一些,眼里的神情又暗淡了些:“算啦,我这身体。去了给自己找堵吗?不过我真想你们就是了,那个什么陈凡吴可,我都记得呢……”

余非知道自己大约也问不出什么了,和冯光义又东拉西扯了两句,最后还说借一下洗手间。冯光义慢吞吞地送了他到门口,余非拍拍他的肩膀,摸了一把硬硬的骨头,心酸道:“有空再来看你,想玩啥想吃啥和我说。”

“我啊,想玩……游戏?”冯光义笑道,“我之前啊一直看人玩那个啥p……ps……什么,我家那……啊就,我也想试试。”

“我家有,我下次给你带来,我俩一起玩。”余非听完他吞吞吐吐的话,鼻子都酸成一片,声音也有点抖,“……你好好照顾自己。”

余非走到楼梯口,才听见那门慢慢关上了,鼻子的酸劲儿还没过去,忍不住抽了声气,他在楼道里往下走了两步,上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二楼到三楼的那一片楼层没有灯,要摸黑上来摸黑下去。

上楼的时候尚且一步步踏就行了,但下楼就有点犯怵,生怕一个脚就踩空了。而余非一脚脚踩着,忽然感觉下一步不知道该不该踩下去了。

“……诶。”余非嘴里低低发了个声,又颤颤地往下走了一格,还想继续的时候,忽然在黑暗中有人一把抓住了自己。他吓了一跳,黑暗中就有个人道:“没事,下。”

是魏秋岁。

余非悬空的心一下就跌下来了,他脚放心地下了一步,却不料脚下一滑,人微微往下一冲。他猛然就在高处的地方,胸口贴到了魏秋岁的胸口上。

而最可怕的是,他还没来得及看见魏秋岁近在咫尺的脸,愣在原地几秒内,他们贴在一起,谁都没想后退和说话,只有感觉到对方和自己纠缠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