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容这个公主驸马和百官们此时都在含元殿内,虽然已经籍由太监口中得知了皇后并无大碍,但身在官场,该有的眼色都有,迄今为止建帝段铭启膝下只有一子,而今皇后再度有孕,这是大事,为人臣子,怎么也要当面向天子道贺,断没有听了太监一句话就自顾回去喝酒的道理。
而女眷那边更不可能在皇后还未曾安顿好之前就离场,不论各自心中到底怎么想,从段熙敏直到有资格等候问安的每一个人都是一脸喜气,彼此议论些诸如娘娘福泽深厚这类的言辞。
官员和女眷这边各自接到通传的时候心里都是一惊,卫辰修刚想迈步就被深知他脾性的卫远山喝住,只令卫邑萧尽快返回昭阳殿,而燕容这边也只能让儿子燕锦程一同返回,女眷那边秦丹珠急匆匆的提着裙子快步而行,身后段熙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中也不由有些不快。
而比起燕卫两家更早一步得到消息的,就是靖王殿下。
皇后不适,天子陪在身边其他事都无心理会,又无其他妃嫔可以暂代理事,靖王这个天子亲弟就是责无旁贷的统管全局,而本身手握飞羽卫的靖王殿下,得到的消息也远比‘两家小姐起了口角’要详细的多。
——他的小姑娘发威打人了?!
不对,她适才已经打过人了,所以,是又——打人了?
远比燕卫两家早得多返回昭阳殿的靖王殿下心中又是惊讶又有几分好笑,甫一踏入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纪清歌一脸云淡风轻的立在那里,虽然只是静默而立,却双颊绯红,黑琉璃般的眼瞳迥然有光,愈发显得艳色夺人,甚至唇畔还噙着一丝笑意。
而燕锦薇此时已经被宫人们团团围住给半是搀扶半是哄劝的拦在一旁,虽然已经拉开了距离,却仍一手捂着脸颊,一手在指着纪清歌喋喋不休。
留在殿中的其他人则小心的避在一旁,交头接耳的低声私语。
都不必听明白她们说些什么,只看这场面,也能知道十有八九是在议论纪清歌的行止猖狂。
靖王的乍然回转,如同一盆冰水,刹时就泼熄了嗡嗡的低语,也斩断了燕锦薇带着哽咽的喋喋不休。
段铭承没有丝毫停顿,大步走近的同时,只瞥了一眼围住燕锦薇的那些宫人,冷声道:“皇后千秋寿宴上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送去偏殿,哭够了再出来。”
“表哥?”燕锦薇怔住,她此时也才想起来今日这是大夏皇后的千秋寿诞,此地是昭阳宫,可……那个商户女今时今日在宫中动手打人,难道不该申斥吗?
段铭承早在赶回的路上就已经将来龙去脉尽数听了一遍,自是清楚这场纷争究竟因何而起,此刻听见燕锦薇哽咽难耐的呜咽,他只目光冰冷的一瞥,就叫燕锦薇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原本他急匆匆赶回,是有些担忧纪清歌受委屈,此刻见她不仅没有不悦,反而是一副斗志昂扬的骄傲模样,段铭承放心的同时又有几分纳罕和几分好笑,见她一手还擎着那支茱萸,便去握了她空着的那只手:“无事?”
纪清歌被他握住柔荑,并不挣扎,却臻首微偏,双瞳亮闪闪的望着他。
她这样的神情段铭承以前还不曾见过,有些惊讶:“清歌?”
纪清歌眼中带了疑惑,剔透的黑瞳微微眯了起来,有些呆呆的看了他一时,半晌才嗯了一声。
拖长的轻哼带出些微的慵懒,配上少女光华流转的眼波,直惹得段铭承转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心中好笑的同时,牵起纪清歌的手就迈步走向殿门,纪清歌一声不吭的乖乖迈步,两人携手刚刚踏出昭阳殿,迎面就看到秦丹珠和段熙敏步履急促的赶来。
“这……?”秦丹珠还没进门就看见自家小表妹半眯着眼瞳,脸颊绯红的被靖王手牵着手领出门,迟疑了一下不知怎么回事。
“清歌无妨,适才的事情少夫人询问殿内宫人即可知道究竟。”段铭承缓声道:“清歌大约多饮了几杯,我带她去略散一散,少时本王送她出宫,请少夫人放心。”
一语说完,看都没看段熙敏一眼,牵着纪清歌的手便走。
秦丹珠眼瞅着靖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拐走了她的小表妹,心中到底要不要拦阻的念头只略犹豫了一下,就已经没了开口的机会,戳在原地愣了一瞬,倒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罢了,看清歌的样子分明一丝不愿的意思都没有,她也不妨顺水推舟,做回好人吧……
心中想定了主意,秦丹珠收回目光,淡淡的望着眉头皱得死紧的段熙敏说道:“燕姑娘与我表妹究竟起了什么争执,是非曲直,问过宫人便知,长公主殿下,请。”
作者有话要说:
拖长的轻哼带出些微的慵懒,配上少女光华流转的眼波,直惹得段铭承转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凡有几颗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作者菌:不对叭,要是再来几颗花生米,估摸着得再多喝一壶
第187章
七月末八月初的时节,正是桂花盛放,桂花是浓郁芬芳的花卉,御花园中种了几棵,馥馥的花香随着晚夏的夜风,徐徐飘了半座皇宫。
纪清歌嗅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沁脾芬芳,半开半合的眼瞳中神色愈加迷离。
她这一场寿宴上前前后后加起来喝进腹中的桂花酿远超了她原本的酒量,这入口绵甜不带丝毫辛辣酒气的佳酿入腹之后,酒意不温不火的渐渐蒸腾,等到周身都暖热酥软的时候,再警觉似乎过了量,就已是迟了。
别的不说,就连达阳图都那样西域番国的壮汉都一不留神栽在这蜜水似得陈酿上,便可知其一二。
纪清歌纵然没有像达阳图都那样豪饮,但却架不住她原本的酒量也浅。
先时在殿内端坐静候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等燕锦薇寻衅而起身对峙的时候,就已经有几分飘飘然,此刻被段铭承领着出来,掺杂着桂花香气的夜风一吹,原本还没来及上头的酒意终于舒缓惬意的涌了上来。
原本还只有些许的微醺的脑海愈发迷离,酒意彻底激发之后眼前清幽的夜色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雾,连月色都摇曳了起来。
段铭承本想领她去御花园中略散一散酒意,结果御花园的门还没迈进,始终乖乖跟着他步伐的姑娘却突兀的停了步,段铭承回头,双颊酡红眸色迷离的姑娘却在一脸茫然的四处张望。
“找什么?”段铭承柔声问道。
纪清歌目光迷离的看了半晌,也不吱声,摇摇晃晃的转身就想走,却不料脚下不稳,转身的瞬间就是一个踉跄,段铭承连忙手臂一圈把她圈了回来,纪清歌本来就不稳的步子被他往后一带,一头就撞进了他的怀里,纤细的手臂将他腰身抱了个牢靠。
突如其来的软玉温香让段铭承攸然僵住,生怕他的举动会让这姑娘再如同上次那般被他惊走,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动作,纪清歌却不管那些,环着他腰身的手臂被革带上缀着的玉饰和带勾给硌得不舒服,十分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松手改去揪他的衣襟,颇费了一番手脚才晃悠悠的重新稳住了自己的重心。
“清歌?”段铭承看她一只手有些忙乱的样子,想去接过她手中的茱萸:“我给你拿着,等下还你可好?”
纪清歌攥得死死的不肯给,好容易自己站稳之后又想走,段铭承哪敢放手,扶着她手肘的手既不敢松,也不敢太用力,只能柔声哄她:“清歌,你要做什么?”
连问了几声,目光迷离的少女这才轻哼了一声:“喝水。”
段铭承叹气,他暂离昭阳殿也就片刻,就一眼没看到,她这是喝了多少?
“你乖乖的,我带你去喝水,嗯?”
一句说完,却换来怀中少女狐疑的一瞥,眼波流转间如同揉碎了天上的星河一般:“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