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1 / 2)

“施主。”

“——你们来了,就会带来麻烦事,佛门染血,徒造杀业,所以今后免来。”沐青霖脸上依旧挂着笑:“我翻译得对吗?老和尚?”

其实这一番话,就算沐青霖不说,在场之人也自己能从老方丈意思里品出来,只是自己品是一回事,这般被人直接捅到了天光下又是另一回事,然而直到自己心思被当面扒得一干二净,净和却只是默然片刻,又念了一声佛罢了。

这样的态度,就是默认了沐青霖所言不虚。

段铭承早就不想理会这满嘴阿弥陀佛的老和尚——他也有点不清楚这法严寺方丈到底是不是吃拧了,一个出家人,跟皇权拧着来,是不是以为他和他皇兄就真是圣人君子?不会给法严寺降罪?

这些还暂且罢了,如今竟还敢给他的小姑娘摆脸色?段铭承望着净和的神色中已经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寒意。

“呐,老和尚。”沐青霖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只笑吟吟的指指段铭承:“这是我家小歌儿的情郎,是来找小歌儿的。”

说着,也不管这情郎两个字又一次听得众人无语,又指指纪清歌:“这是我家小歌儿,是来找我的。”

“你若不叫他们来,那我就换个地方落脚便是了。”

“施主!”净和终于变了神色,老迈的双眼中迥然有光,望住沐青霖一瞬,竟然对他躬了身:“老衲……并非此意。”

这一幕看得其他人都有几分摸不着头脑,偏偏沐青霖对此似是一无所觉,只冲纪清歌一笑,说道:“你瞧,我没骗你吧,我不在这住这老和尚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这个胡须雪白的老僧人,他却一句辩驳都没有,依旧只是双手合十,低叹一声:“阿弥陀佛。”

“嗯,你们还有话说吗?”沐青霖瞅瞅段铭承和飞羽卫一行,又瞅瞅净和,见两边各自不开口,便将手一摆:“那就念你的往生咒去吧。”

从头到尾,都仿佛他这个道家的玄微真人才是这片山林这座佛寺的主人也似,而净和竟然也没有反对之意,竟然就真的见礼之后默默的转身走了人。

“小师叔,段大哥,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纪清歌从头到尾旁观了这一幕,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名慈眉善目的老方丈,在看到她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喜?

这一份困惑来的很没道理,毕竟纪清歌今日这才是初次来这间寺庙,之前更是对此处的任何僧人都没有过接触,甚至就连净和方丈,从露面到离开,也没有和她说过半个字,但纪清歌却就是无端觉得这老方丈在看到自己的时候,眉梢眼角中不经意露出的总有些冷意。

……他看到段大哥的时候也是如此。

纪清歌又望了望段铭承。

究竟是不喜见到他们两人?还是嫌他们的到来给法严寺带来了杀业?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这位年高德勋的老主持不喜欢他们。

“清歌,日后不要再独自出门。”段铭承虽然不想让她知道太多阴私之事,但心中却也后怕,如果今日他没有同来……

……如果她真的落入了歹人之手……

纪清歌心思灵透,只听这一句就皱了眉,目光又一次在几人身上转了一下:“这些歹人,是为我而来?”

“尚不能肯定。”段铭承叹气:“这件事只怕还有得牵扯,但无论如何,你今后不要再独自出门,卫府的侍卫应该还可用,回去之后我再拨几个人给你。”

一句说完,目光转向沐青霖:“多谢真人出手。”

适才巽风已经回报过,蒙面人动手之前就已经有两人死在了林中,其他人正是看到了那两人的死状才被吓退,然而没等到安全撤离就已经毒发身亡,这两个死人,应该就是这位‘小师叔’的手笔了……

没想到沐青霖却很没好气的嘁了一声:“我护我家小歌儿,要你来谢?”

这完全不领情的一句反诘入耳,段铭承不动声色的眯起眼瞳。

他也看出来了,这位年纪轻轻的真人是个浑身炸刺儿的德性,竟是跟谁都没好脸色……除了纪清歌。

他是纪清歌的小师叔,从小教过她许多东西,只要不作奸犯科的话……段铭承决定其他事都不计较,但再是不计较,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真人,清歌虽是师承灵犀观,但她年纪还小,有些不合礼数的话,真人还是不要乱说给她听为好。”

——譬如教唆她养小白脸什么的。

别的可以忍,这个不能!

沐青霖淡定的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的人呢,管这么多!”

靖王殿下和玄微真人的初次见面几乎可以算是不欢而散,当着纪清歌的面,段铭承总不好跟这个不靠谱到名至实归的真人刀剑相向,就连纪清歌都有几分怕他们两个打起来,最终段铭承忍着一肚子火气带着飞羽卫先行回到寺内公干,而沐青霖也臭着一张脸不理人。

纪清歌总算松了口气……适才两人剑拔弩张的场面她简直觉得自己没眼看,如今看看段铭承回了前殿,小师叔这里生闷气,她在一旁无语半晌,心情却奇异的放松了下来。

“小师叔。”正臭着脸的沐青霖眼前伸来一只素白如玉的手掌,掌心向上,稳稳的伸着:“我的糖呢?”

沐青霖没好气的瞪住一瞬:“多大人了?还动辄要糖吃?你篮子里不是有糖?作甚还问我要?”

话虽如此说,手上却不知从哪摸出来个纸包,啪的往纪清歌手中一拍,哼了一声:“拿去。”

纪清歌收回手,从纸包里摸出一颗糖送入口中,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林间的少女便就心满意足的弯了眉眼。

沐青霖瞪了她半晌,终于也没了脾气。

“下山回城记得跟你情郎一起走,免得再遇到什么不太平的事,知道么?”

“还有那个老秃……和尚。”沐青霖哼了一声:“不管你那情郎找他是做什么,他都不会点头,回头跟你情郎说,别惯着他,那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只要他不从,就跟他说要灭了法严寺的山门,他就从了。”

不知是不是沐青霖的这一番言论叫人偷听了去,纪清歌离开泉畔返回寺院的时候,沿途的打斗痕迹已经清扫得差不多,碑林中尚留有几滩血迹,几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和尚一边念着经一边在扫抹擦拭,踏入法严寺后山门,便就见到适才那名老主持正在一旁和几个僧人交代什么,似是察觉有人在看他,便转头望了过来。

这一次,纪清歌基本可以确定——这老主持,是真的不喜欢她。

那张老迈却精神矍铄的面容上,每一条岁月划出的沟壑中都写满了出家人的慈悲二字,但望住她的眼神,却透着冷淡和不喜,纪清歌和他沉默的对视一瞬,迈步便走了过去。

“大师。”单手行了一个问讯,纪清歌平静的问道:“佛家有言:众生平等,民女敢问大师,何为平等?”

净和手中捻着佛珠不语,纪清歌却没有退开的意思,终于,净和缓缓说道:“尔时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众共生世故名众生。”

纪清歌点头:“多谢大师解惑,然民女却有一事不明——在大师眼中,为何于我却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