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明知无路可逃,他这样直接杀人逃逸又是为了什么?
即便是有亲信混在投降的兵卒内可以接应,也该是上了岸之后再做图谋才是,为何要在这茫茫大海上发难?
他和飞羽卫这一场混战之后纵然一时顾不到,也不可能真就放着人犯不监管,那样一个死人就直接扔在了舱室内,连试图遮掩的痕迹都没有,这只能说明……刘济严根本不怕被察觉!
不怕,或是已经不在乎。
他这样有恃无恐究竟是要做什么?
段铭承越想越觉得心中凛然,喝道:“分散搜!遇到不必再留活口,直接击杀!”
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重,段铭承心急如火,此刻比起先抓到人犯,他更想先找到纪清歌。
……不论刘济严打的是什么主意,恐怕都是存了玉石俱焚的心的,若是她先遇上了……
这一份焦灼直到他终于在炮舰最底层货仓外看到了纪清歌,才让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清歌!”眼见那一抹纤细的身影立在底仓门外正想推门,段铭承想也不想冲了上去一把将她拽开了距离——
然而纪清歌被他拽住手腕却在拼命挣扎,段铭承皱眉:“不要去!交给我……”
这句话却再也没机会说完。
就在‘我’字刚刚出口的同时,身后那整艘炮舰最底层的货仓内陡然之间爆出了一声巨响!
巨大的气浪伴随着火光冲天而起,段铭承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最后的努力,就是将纪清歌挡在身后。
伴随着灼眼的火舌,天崩地裂般的巨大能量将偌大一片海面都震出了一个的圆形波纹,以炮舰为圆点,巨浪向着夜空之下漆黑的远方争先恐后的奔去。
第75章
沉沉的黑暗之中,纪清歌又一次回到了那片永无尽头的浓重黑暗之中,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甚至没有重量,如同一只浮游孑孓,在那无形无质的深渊中浮沉飘荡。
……怎么回事?
她脑中的意识昏沉而又迟钝,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段铭承焦灼的半句语音,和那颀长挺拔的背影上。
……然后……呢?
然后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又一次回到了这里?
这是梦?还是怎么回事?
纪清歌只觉得自己魂魄中仿佛出现了两种力量在不停的争夺和拉扯,有声音在尖叫着让她快些醒来,而与此同时,却又有着靡靡低语在劝她合眼安睡。
短暂的挣扎不过一瞬,很快就不想再做抵抗,纪清歌合着眼,感觉脑海中的混沌漩涡愈加诱人,那是令人舒适惬意的平缓温柔,直叫人生不起丝毫抗拒的心理。
她顺从的放任自己向着更深的地方沉沦下去。
……睡一会吧……一会就好……
“阿弥陀佛,施主,该你了。”
帝京郊外的法严寺后山,一位身披袈裟的老者法相庄严的双手合十,低声吐出一句梵音。
在这面容苍老的僧人面前的,是看似随意放在了石桌上的一张棋盘,月色郎朗的将此处照得一地银光,棋盘上黑白双子错落分布,宛若天上星子,石桌两侧边沿搁着两盏清茶,袅袅的冒着白气。
老僧话音低沉,然而棋盘另一侧的人却根本不理他,只顾捞起茶盏在指间把玩着,似乎很感兴趣一般看着盏中的茶水动荡不休。
老僧似乎脾气极好,见对方不理,自己伸手执了对面棋盒中的一颗黑子在棋盘上徐徐落下,又回手从自己这边棋盒中执一枚白子,也走了一步,随后又道:“施主,该你了。”
这一声却只换来对方一声嗤笑:“老和尚,你在跟我玩心眼?”
老僧垂目道:“阿弥陀佛,施主,迷途知返。”
沐青霖如同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桃花眼中明明白白的透出讥讽:“如果,我说不呢?”
“施主莫要忘了与衡渊的约定。”
听老僧提起灵犀观的前代观主衡渊散人,沐青霖脸上却连一点变化都没有,只嗤笑道:“那家伙为人有趣,我与他的立约又关你屁事!”
“既然应允过衡渊不为恶,施主理应守诺。”
“为恶?”沐青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眯了起来:“你诓我来这里下什么破棋,本意是为何想来也不用我多说,就凭你这样的起意——也好意思说为恶二字?”
“天命不可逆,生死轮替乃是根基,施主已是扰动过一次,请勿再次乱行。”
话音刚落,沐青霖就重重搁下了手中那被他把玩了良久的茶盏。
他这一放并没有收力,茶水溅湿了半个棋盘,他却看也不看,冷道:“所以说,爷烦的就是你们这种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一句冷冷的言辞中满是恶意,对面的老僧不由顿了一下,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施主息怒。”
沐青霖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目光冰冷的打量了一下这法相庄严的僧人,短暂的静谧之后,却突然露出一笑:“老和尚,你最好收起你这副看着就惹人厌的嘴脸!”
他脸上虽然带笑,出口的言辞却锋利如刀:“当年和衡渊的约定不过是心血来潮,遵或不遵,凭的也不过是我高兴与否,你又有什么资格向我说教?!”
“为恶?”沐青霖呵了一声,月光下笑出一口森冷的白牙:“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他话音有意顿了一下才接下去道:“我若为恶,你准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