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扶着薛盈上了马车,为了缓和薛盈沉郁的心情,他随口问道:“眼看中午了,赶回京城用餐已是来不及,我们回洛阳找个饭铺吃饭吧。”
薛盈终于开言道:“还是回叔祖的宅子吃饭吧。我正打算顺道去取账本子呢。”
来到西关附近的薛府,刘胜恰巧刚刚过完午饭,起身应道:“小的实不知娘子今日会来,一切皆未准备齐全。娘子稍等,小的现在就上街采买食材。”
薛盈摆摆手道:“不必麻烦了,我们今晚就要赶回京城。我去后厨看看,有什么现成的材料随便做点吃就好。”
薛盈走到后厨一看,除了一小块猪肉、几根山药外,便只剩下一点蒜苗、木耳和蘑菇了。干脆煮米饭,做一道连汤肉片好了。
先将木耳泡发,蒜苗切段,蘑菇手撕成细条。猪肉切成薄厚适中的片,加入水淀粉和蛋清,用手抓匀。起锅烧热倒入适量素油,将猪肉片放入温油中滑一下,迅速搅开避免肉片粘连。捞出沥干油分备用。
接下来,薛盈在炒锅中留少许底油,加热后放入蒜苗和蘑菇条翻炒,爆出香味后,倒入适量清水,待煮沸后,加入木耳和油滑过的猪肉片继续熬煮。等到汤汁再次煮沸,加入米醋和胡椒粉,再勾一点芡,临出锅时撒上一点芫荽,便可以盛入汤碗中享用了。
剩下的几根山药也不能浪费,削去皮后切成小段。锅中放清水烧开,将山药段放进去略焯一会儿,再过一下凉水,取出装盘备用。
锅中留一碗水,加入糖霜,煮沸后不停搅拌,直到糖霜融化,汤汁彻底粘稠,然后把汤汁淋到山药上,一道蜜汁山药便做好了。
这时白米饭恰好也蒸熟了,薛盈麻利地将饭盛出,与菜肴一起摆在食案上,简单快捷的午餐便准备好了。
已经错过饭点了,李维着实有些饿,忙夹了一篇肉送入口中,肉片过了油,吃起来滑嫩鲜香,又经过清汤熬煮,油脂被分解,比一般的炒肉片口感更清爽,却绝不寡淡。连汤肉片里的木耳和蘑菇也很吃,因充分吸收了汤汁,入口既有肉香,又有菌类的鲜爽,当真滋味无穷。
薛盈最喜欢连汤肉片的汤汁,又酸又辣十分爽口,还带着猪肉汤的鲜美,与清淡的白米饭正好相配。薛盈把汤汁和肉片浇在米饭上,不大一会儿功夫,半碗饭便已经下了肚。
李维用餐一向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可速度却很快,没过一会儿,那碗连汤肉片便见了底。
吃完了滋味鲜爽的连汤肉片,薛盈又夹了一块蜜汁山药清清口。因为山药焯水时间并不长,所以吃起来脆脆的,还保留着山药黏滑的质感,配上冰糖清甜可口,是一道很讨喜的甜菜。
早春的天气还有几分寒凉,吃过热乎乎连汤带菜的午餐后,薛盈觉得全身上下渐渐暖和起来,手脚也没那么冰冷了。
刘胜帮忙收拾好碗筷,李维沉声道:“我们赶紧走了,我明天一早便单独面圣,详细诉说令祖的冤情。”
薛盈眉头微皱:“可是此案涉及大娘娘,碍于孝道,官家恐怕亦不便出面吧。”
李维冷声道:“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令祖和大娘娘虽然有君臣之分,但大娘娘将其无故毒杀,就是有罪之人,无论如何都不能逃脱惩罚。更何况,瑞庆皇后暴亡,官家本就对大娘娘有疑心。”
说道这里,李维内心一动,忽得压低了声音道:“对了,昨夜张殿直到访,指明令祖死于望月鳝之毒,我当时觉得豁然开朗,急着去再次检验尸体,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可是现在回过神来,张殿直不过一女官,一不懂医术,二不懂仵作验尸,她是如何得知望月鳝的毒发情状的,除非……”
薛盈再次想起了吴娘子留给自己的那本菜谱,心里涌上阵阵寒意,脱口道:“除非她在宫中亲眼见过,有人亦死于望月鳝之毒。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庆历十六年暴亡的瑞庆皇后。”
李维的面色变得沉郁:“张殿直是大娘娘的贴身女官,由此可见瑞庆皇后之死,大娘娘有脱不开的关系。”
说到这里,李维提高了声音吩咐随从道:“赶紧备马备车,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回京城。”
此时李维和薛盈的心情都十分急迫,他们想要快一点见到张殿直,好问清当年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连汤肉片是洛阳水席中的一道菜,我很喜欢。啊,对了,食用望月鳝的毒发情状是我编的,大家还是要相信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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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薛盈和李维酉时末才赶到京城, 他们径直前往张殿直府上,却发现她已经悬梁自尽了。
张殿直的兄长已经亡故,老母病重卧床, 便只剩下侄子张启张罗料理。张殿直的尸身已经从梁上搬下来, 还未来得及入殓。
李维、薛盈道明身份来意后, 沉声问:“阁下是什么时候发现张殿直自尽身亡的?”
张启拭泪道:“每日午饭后, 姑母照例要午睡一个时辰, 大约申时就会醒来,可是今日直到酉时姑母还未起身,我觉得古怪, 走进姑母房内一看, 她居然悬梁自尽了。李参政来得正巧,我正要去报官呢。”
李维随即问:“阁下去的时候,房门是打开的吗?”
张启忙道:“房门是锁闭的,窗口也紧紧关着,想必姑母早就存了轻生之意, 提前有所布置吧。”
李维代理开封府尹时, 曾审理过多起凶案,也懂得一些验尸之法, 他观察了张殿直的尸体,沉声对薛盈道:“看尸体的僵化程度, 张殿直应该申时左右去世的。”
薛盈发现,张殿直的脸部、胸前都出现了大量尸斑,忍不住问道:“照你的说法, 张殿直是两个时辰前的去世,这么短的时间内,身上就会出现尸斑吗?”
李维随口道:“人死后一天内, 尸体便会出现尸斑,超过一天,尸体会渐渐腐败,就没那么好查验了。”
李维又仔细查验张殿直的面部和脖颈,眉头忽然紧皱,沉声道:“张殿直不是自尽身亡,是被人勒死后,伪装成投梁自尽的。”
薛盈内心一惊忙问:“这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李维淡淡一笑道:“依照《洗冤录》记载:若一个人是上吊自杀的话,尸体应是眼合唇开,手握齿露。而张殿直的尸体眼睛和嘴巴都张开了,舌头并没有抵住牙齿,拳头也是散开的。而且……”
李维指着张殿直喉咙下方的一道痕迹道:“这一道勒痕极浅,也证明张殿直是被勒死后,又被伪装成悬梁的。人死之后喉下血脉不行,所以痕迹才会浅淡。”
张启一愣,忙道:“可是我姑母房内门窗紧闭,凶手又是如何闯入房中,勒死姑母的呢?”
李维这才认真扫了张启一眼,冷声道:“这就要问阁下了。想必阁下有令姑母房中的钥匙吧。凶手进去杀害张殿直后,你再把房门锁上,也是很容易的事。”
张启身子一颤,强自镇定道:“我不明白参政的意思。”
李维冷笑道:“你就别装了。张殿直母亲病重,你是府上唯一管事之人,这房里钥匙不在你身上,还能在谁身上?”
他向一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名侍从随即会意,迅速上前将张启制服在地,果然从他身上搜到了一把钥匙,侍从试了试,果然是张殿直的房门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