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2 / 2)

今晚的菜肴以鱼虾为主,虽然吃起来爽口,但也略有寒性,大家正想喝点热粥暖暖胃。

汪厚生先夹了一块鱼鲞,入口柔韧,有恰到好处的油脂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海味鲜甜,引诱着人继续品尝下去。他又喝了一口粥,米放的刚刚好,稀稠合适,米粒软糯,因为鱼鲞的油脂充分融入粥中,又加入了适量的胡椒末,味道咸鲜辛辣,喝起来格外爽口。

众人吃完了菜,又喝了很多酒,原本已经很饱了,但面对这样一碗美味的粥,谁也没挡住诱惑,再一次喝得一干二净。

白衣士人抚了抚自己鼓涨的肚子,满足地称赞道:“府上这一席菜味道简直绝了,汪掌柜放心,贵店推出新菜,我会第一个去捧场。”

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薛盈沈瑶二人张罗完了这场宴席,着实又累又饿,匆匆喝了点粥填饱肚子,便欲起身告辞。

秦风满脸笑容挽留道:“薛娘子做的这一席菜真是大受欢迎,足以和梁永年推出的那些新菜抗衡了,鄙东家对薛娘子的技艺赞不绝口,定要改日专门设宴答谢薛娘子呢。”

薛盈笑笑道:“答谢实不敢当,只要别忘了我拜托的事就行。今日一大早就起来,我们真的有些累了,便先告辞了。”

秦风一直将她二人送到大门口,又雇了一辆马车,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薛盈、沈瑶回到瓠羹店,意外地发现叔祖薛纬的贴身小厮刘胜居然在门前等待。

薛盈见他全身缟素,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失声问道:“你这一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刘胜跪地痛哭失声道:“阿郎已于十日前在洛阳去世了,小的特来报丧。”

薛盈当场愣在那里,半响方道:“不可能,叔祖身子一向康健,怎么突然就……”

刘胜哽咽道:“今春以来,阿郎不幸染上咳疾,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入夏以后更加严重。阿郎的脾气娘子是知道的,即使有病也不愿吃药。我苦劝过几次,他反倒说我咒他。半月前这病又急性发作了一次,终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薛盈只觉得脚下一软,当场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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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薛盈不敢多耽搁, 将店中的事托给沈瑶,第二天一早便起身前往洛阳了。因薛纬膝下并无子女,薛盈是他唯一的亲人, 所以丧事是薛盈一人张罗的。这些日子忙着入殓停灵、开丧送讣, 请僧打醮, 当真是寝食俱废。

好不容易过了七七, 打祭送殡毕, 一番忙乱过去,薛盈总是可以休息了,照照镜子, 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过才一个多月,就已经这样憔悴了吗?

前来吊唁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前些日子热闹不堪的薛府又恢复了昔日的冷清。薛盈之前一直忙碌,倒不没表现得特别悲痛,此时突然闲下来, 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叔祖昔日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心头,她忍不住又痛哭了几场。

每当薛盈心情不好的时候, 她便选择烹制美食,这段日子吃饭一直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是该用心做一餐了。

薛盈来到后厨,发现可供选择的材料着实有限:一根羊腿骨,一块竹笋、一坛糟瓜茄而已。

薛纬生前只有两个贴身服侍的仆人, 刘胜这些日子一直帮着薛盈料理丧事,而另一名仆人夏威因家中有事,过了薛纬的三七便回去料理了。刘胜此时向薛盈解释道:“阿郎生前最爱吃羊头和竹笋, 所以厨中常备这两样菜,这些日子忙着料理丧事,也不顾上买别的食材,不然小的再去坊间买些鲜菜?”

薛盈在橱柜里发现一包棋子面,摆摆手道:“不必麻烦了,有棋子面,我们汤面吃好了。”

棋子面在坊间颇为流行。将白面加温水和成面团,揉匀揉光,待面醒好后,用擀面杖擀成宽大的薄片,再用刀切成棋子大小的菱形片,置于通风处晾晒烘干,便可长久储存。想要吃的时候,取出下沸水煮熟,再浇上汤汁和配料即可,是一种和方便的速食。

棋子面好吃的关键在汤头,薛盈取来那根羊腿骨投入沸水中,稍煮片刻撇去浮末后,转小火加入草果、茴香耐心熬煮,羊肉的鲜香扑鼻而来,她这几天一直没有好好吃饭,还真的有些饿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薛盈估摸着汤煮得差不多了,加入适量的盐和胡椒粉。便可以熄火了。

接下来,薛盈将竹笋洗净切成细丝下油锅爆炒,又取出几块糟瓜茄,作为棋子面的配料。

一切准备就绪后,便可以烧水准备煮面了。因棋子面擀得极薄,所以用不了多长时间便煮熟了,薛盈将面捞出来盛入碗中,浇上煮好的羊骨汤,再加上炒好的笋丝和糟瓜茄,便可以摆上桌享用了。

薛盈把刘胜的那份面也做了,亲自端到他面前谢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起早贪黑连饭也顾不上吃。我的厨艺还算拿得出手,这一餐便权表谢意吧。”

刘胜忙起身道:“娘子说的那里话,阿郎为人宽慈,生前对我极为照顾。他的丧事我尽心原是本分,实在不必言谢。”

刘胜端起面碗先喝了口汤,有羊汤特有的鲜美醇厚,还带着一丝辛辣,他觉得自己麻木多日的胃口被打开了。他又夹了一片棋子面品尝,充分吸收了汤汁的面片变得又软又滑,几乎不用怎么咀嚼便滑入腹中。不知不觉间,他便把大半碗棋子面都吃完了,这真是令人饱足的一餐呢。

薛盈和薛纬一样喜欢吃笋,经过爆炒的竹笋带着镬气,口感清爽脆嫩,又沾染了羊汤的味道,变得更加鲜醇。而经过糟制的瓜茄同样是点睛之笔,咸鲜之余还带着浓浓的酒香,与略显清淡的汤头堪称绝配。

薛盈吃完面前这碗棋子面,满足地叹了口气。果然心情低落的时候,吃一碗热乎乎的汤面最为治愈啊。

刘胜碗里的面也吃完了,赞道:“娘子果然厨艺超群,能吃上娘子亲手做的饭,是小的的福气。阿郎生前也最喜欢吃羊肉棋子面,可惜……”他突然哽咽了。

薛盈亦忍不住落泪,随口问道:“叔祖患病时,也经常吃羊肉吗?”

刘胜叹息一声道:“正是。按说阿郎患咳疾,羊肉大热,原是不能多吃。可阿郎的脾气娘子也是知道的,小的苦劝了一回,无奈他总是不听。”

薛盈也叹了口气:“叔祖一向固执,况且平日身子一向健朗,讳疾忌医也是有的。”

刘胜忽又想起一事道:“阿郎临终前有遗嘱,家产归娘子继承。这几日我会好好清点一下,将账目拿给娘子看。”

薛盈此时实在没有清点财产的心情,摆摆手道:“这事你看着办就好。”

这日中午午睡醒后,薛盈百无聊赖,信步走到薛纬的书房,里面的藏书并不多,除了一般的经史,大多是传奇志怪游记一类的小说,倒是很符合薛纬一贯的性格。

书房正中摆着一张黄梨花木书案,一张玫瑰折枝椅,薛盈走过去坐下,随手翻了翻上面陈放的名家法帖,也没有什么能吸引她的。法帖旁边有一个楠木小匣子,并没有上锁,薛盈把它打开,发现里面存放了一些私人书信,还有大夫前不久给薛纬开的药方。

薛盈把药方检出了细看,里面有半夏、石菖蒲等治疗咳疾的药材。她内心一惊,叫来刘胜急急问道:“叔祖病重时,是天天服用半夏和石菖蒲吗?”

刘胜愣了一下道:“正是,这药方有何不妥?”